明月没想到沈东豫这么会踢球,竟然把这球转了一个圈,踢到了风离身上。
沈东豫的原话是这样说的:“七小姐叫离王小皇叔,那么受了委屈不便进宫去向小皇叔求助天经地义。而且离王以前也被人说成妖孽,他是最痛恨这类传言的,一定会庇护七小姐的。这样一来,都蓝有所顾忌,南宫家的人也会顾忌离王,都不敢过分。七小姐如果还想离开,东豫再找机会安排……”
沈东豫的话说的很圆满,明月几乎找不到话来反驳,唯一可以说的是:“离王府上会不会不方便,据说他府上没有女眷?”
沈东豫一笑:“这没什么啊!离王品德高尚,世人皆知,再加上又是公主的小皇叔,决不会有什么不便的言语传出的,七小姐你就放心吧!”
明月沉吟了一会,笑了笑:“那就谢谢沈公子费心了,我一会就过去找小皇叔吧!”
沈东豫殷勤地说:“离王现在应该还在杏花飞,我派人去通知他一声,让他的人过来接你吧!这样更好!”
“那就有劳沈公子了!”明月唇角微翘,带了讽刺,这沈东豫还真是商人本性啊,一点亏都不能吃,就不知道失去也是得到吗?
有时太精明算计,也不是好事!谁知道会不会得不偿失啊!他知道他这样把她推出去,会失去什么吗?
沈东豫临出门前也犹豫了一下,在不知道明月的底细前,就推给离王,会不会走错了棋呢!
可是,仅仅犹豫了一会,在看到对面包间的花灵霄和完颜中时,他一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离王府上已经有个花灵霄了,再多个明月的话不是更好吗?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后面明月就没心情应酬沈东豫了,说几句才应一句,也不掩饰自己的疲劳之色,所以谷隽一来,她立刻站起来道别。
沈东豫将他们送下楼,看着明月上了轿子才折了回去,有探子过来报,说离王还在杏花飞,沈东豫笑了笑,径直去太子府上。
明日有棋,琴技等赛事,他过去看看礼部是怎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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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还在杏花飞陪魏将军他们喝酒,让属下将公主安排在听风阁歇息,公主稍候,末将已经让人收拾,一会好了再请公主过去。”谷隽将明月三人迎进了离王府才禀道。
明月点点头:“有劳谷将军了!”
谷隽客套了几句,让人给她们上茶,就过去督办。
碧雁笑道:“小姐和离王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小姐住的院子叫听风院,离王府邸里有楼阁叫听风阁,呵呵……难道这是天意?”
“天意你个头!”江姨打了一下碧雁,笑骂道:“还不知道是不是羊落虎口呢!就天意什么,我看啊,这次咱们三人是前途莫测啊!”
“既来之则安之,江姨先别担心!我现在想的是南宫山庄会不会任我们流浪在外!”明月和江姨交换了一个眼光,笑道:“比起沈东豫,我现在觉得来离王府也不错,至少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赖在这。”
她可以利用离王来挡住南宫锗和都蓝,而离王也可以利用她牵制南宫锗,算来算去,她不会吃亏,唯一吃亏的是不知道外面的人又要怎么乱说她了,说不定以为她想嫁给离王,所以千方百计地地倒贴进来。
呵呵,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现在开始,她要为自己的命运作战了!谁也别想再控制她!
***
听风阁是离王府后花园中一栋闲置了许久的小楼,原来是离王的书房,离王嫌离他的卧室远,除了取书很少过来。明月三人要住进来,谷隽就按照离王的吩咐将她们安置进听风阁。
一队士兵迅速将楼阁打扫干净,搬了三张床榻进来,谷隽安排明月住楼上,江姨和碧雁住楼下。
谷隽一向照顾离王,只知道男人的需要,不知道明月的习惯,又跑来把江姨和碧雁拉去帮忙布置。
明月一人坐在厅中,坐着坐着抵不住困意,就在椅子上窝着睡着了。
风离一向不喜杂乱,魏将军的下属和自己的下属越喝越兴奋,他陪了一会实在陪不住,就起身告辞了。
魏庆成和他同僚多年,也多少知道他的习惯,今日能蒙他赏脸一起喝酒已经是很大的荣幸,哪敢纠缠他,就恭送出门。
风离想着明月住进了自己府上,就匆匆往回赶,进门侍卫说公主还在厅中,他就径直往厅中去,心中是想说几句话挤兑一下明月的。
不是怕误会不敢登门的吗?
不是去找沈东豫求助的吗?
那现在到他府上算怎么回事?走投无路才想起他吗?
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恼恨多于关心,还是关心多于恼恨!板着脸大步走了进去。
屋里没人?眼睛一扫不见人,正想回头问侍卫人呢,就瞥见缩在大椅子里的少女。
他顿住了脚步,挥手让身后的侍卫都出去。
那些侍卫看到蜷在椅子里睡着的少女,都噤声,悄悄地走了出去。
风离目光复杂地看着睡得人事不省的明月,又气又恼。
气的是这丫头不是会武功吗?怎么连他们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惊醒她,她是有多累啊?这一天的逃亡就让她心力憔悴到如此地步吗?
恼的是那些人怎么如此可恶,明明是人,偏生诬陷是妖孽,把一个少女逼到如此地步该有多可恨!
他慢慢走过去,灯光下,少女睡得很酣,长长的睫毛被灯影照射,在脸上投下一排长长的影子,颤巍巍的显得很脆弱。小脸充满遮掩不住的疲惫,微垂的唇角就算在睡梦中也带了几分委屈……
那只一向伶牙俐齿,狡黠多端的小狐狸,原来睡着了是这么的无害……
风离看着她蜷成一团,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睡在大椅中,他刚硬的心莫名地就裂开了一条缝,泄露出了怜惜……还有一种不知名的酸酸的感觉……
臭丫头……他转身,取下自己身上的大麾,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轻轻地走了出去!
站在院中,才想叫铁纯去看看谷隽他们布置好没有,就见门房跑进来,说南宫柏求见。
南宫柏?他蹙眉,他是来带明月回去的吗?
“就说本王在沐浴,让他在前厅等着。”风离才不给他这个面子,早先时候明月被追得满城跑时,他在哪里?
“去,给本王抬水,本王要沐浴。”他可不是说假的,一向很喜欢干净的他,应酬了一天已经满身味道,不洗洗怎么睡。
属下赶紧去帮他抬水,风离回到卧房,畅畅快快洗干净,才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走了出来。
银发擦干净,未馆,散披在脑后,他不急于去见南宫柏,站在院中让风吹干发丝,才回身去找了根玉簪将银发挽上,走出来,猛然看到明月施施然坐在回廊的台阶上,身上披着他的大麾。
他一愣,站住了,这只小狐狸来了多久?
“我一向很讨厌男人留长发,可是看到你的长发后,我觉得男人留长发也可以,但是一定要银发……而且一定要是你……别人一定无法将长发留出这种仙骨般的风情……真的很美……”
小狐狸托了腮,看着风离,脸上眼里全是笑,一种不含任何杂质的,单纯赞美的笑……
风离无法对这样的笑生出恼恨,尽管他很讨厌人说自己很美,男人不应该是美好吧!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脆弱!
美好的东西都是很脆弱的,就像娘,就像那各种各样的花,就像蝴蝶,都是匆匆忙忙,短暂地存在过就不见了……
明月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那微末的脆弱,眼里莫名地浮现出一缕哀伤,自嘲地说:“被人当妖孽的滋味不好受,我今天很清楚地知道了这种感受!风离……我不投奔你是怕别人将我们当一对妖孽烧死,不想让你想起以前不好的事……可是,现在似乎只有你能帮我了!谢谢……你肯收留我!”
风离看着她,她眼里的光芒似幻似真,让他一时分不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明月站起来走过来,他的大麾披在她身上似乎太长,拖在了地上,黑色银边大麾裹在她身上,她背后是如洗的月光,给她形成了一道圣洁的剪影,有一刹那,他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妖孽还是人了!
她似乎是狐狸的化身,幻化为人,似女王,又似小可怜,正在蛊惑他,诱、惑他走向她的光芒里,一时他也不知道收留她是福还是祸了!
“风离,我会感谢你的!”她抬手,似乎想摸他脸的动作让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幻觉消失了,他看到明月只是抬手解下他的大麾,递了过来:“我听说南宫柏来了,不管他是不是来接我的,我不想跟他回去,你会帮我的,对吗?”
风离蹙眉接过大麾,指尖触到温暖,他有种异样的感受:“他是你的家人,如果想带你走,本王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你还是我小皇叔呢!难道小皇叔就可以看着‘侄女’被带回去磕头烧香纸,承认自己是妖孽,最后被人烧死吗?”
明月讽刺地笑了笑,说道:“沈东豫和我很坦白,我也不想和你捉迷藏了,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南宫锗的女儿,对吗?”
风离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我们坦白!”明月挑衅地看着他:“你要找解药,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帮我,否则就把我交给南宫柏带回去,你选择什么?”
风离又退后了两步,借势将大麾披上,似乎已经抵抗不了这夜间的寒意,又或者想借大麾抵抗明月的攻击。
他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自己的秘密被人窥见的脆弱。这种脆弱对任何人都不可能出现,可是这少女,却轻而易举地让它出现了,这是为什么呢!
他无暇思索这其中的寒意,只觉得面前的少女很可怕,刚才对她的怜悯矛盾都被她的话一扫而空了,他将自己裹在了大麾中,才沉声问道:“看来你知道的很多,这么说你以前都是装的了?”
“你不也是在装吗?”明月没有说自己是最近才知道的,淡淡笑道:“下棋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的棋路,什么都给对方知道了,还怎么下棋呢!风离你擅长弈棋,不要说你不知道这个道理!”
“你……”风离眸子又黯了几分,极力掩饰自己心里泛滥出的失望。
真的都是装的吗?那一点点的动心,那不经意的顽皮,还有那一点点喜欢,若有若无的在意,都没有用过真心吗?
这少女真的如此可怕吗?
“帮我离开南宫家,帮我对付我的敌人,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解药……”
南宫明月在说着互惠的条件,风离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他陷在自己的茫然中,她找他,就为了这些?没有其他的因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