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朗,是小区的物业经理。生得一副精干的样子,整日西装笔挺地在小区里进出。他对这里的业主那叫一个恭敬,点头哈腰、引来送往。可他对待那些下属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捞起钱来,手能伸到天上去。所以下面的人背地里都叫他“豺狼”。豺狼初时对这个绰号大为光火,渐渐地就习惯了,甚至爱上了这个绰号。他上过大专,肚子里的墨水比其他人多一些,煞费苦心地对“豺狼”二字做了别出心裁的解读:对业主的需求像夜行的豺狼一般敏锐。他还厚着脸皮地在各种场合解释给业主听,居然真的打动了一批业主。这个小区里的住户,不是有钱就是有势,能得到他们的认可,柴朗做梦都会笑醒过来。
王建军苦着脸坐在柴朗办公室的沙发上。柴朗是个讲究人,照着电视上大老板、大干部办公室的风格布置自己的办公室。大班桌,二手市场淘来的,长沙发,业主丢掉的,背后还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木书橱,上面摆满了业主丢弃的旧书旧杂志。
柴朗望着鼻青脸肿的王建军,有些夸张地用力往掉了皮的大班椅上靠了靠,理了理油光可鉴的大背头,叹了口气说道:“哎呀,老王啊,这个事情你有责任啊!公司领导把保安队这么重要一个部门交给你,是相信你的能力的,也是相信你能够带好这只队伍的,我们是相信你能够为小区的安定和谐保好驾护好航的。可是现在发生了这种不团结不和谐的事情,我作为这个小区的主要领导,我很痛心呐。”
王建军半个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体尽量前倾,望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说话的柴朗,不停地连连称是。
柴朗坐正了身体,端起茶渍斑斑的水杯咕嘟咕嘟地猛喝了两口,继续说道:“老王啊,我也理解你的难处,形势不同了,队伍越来越不好带了。对你的工作我还是要大力支持的,但是你呢要多多动脑筋,对下面的人要会管、敢管、不同的人不同的管!”说着拿起了桌子上一只空空如也的烟盒看了一眼,又扔了回去。
王建军反应极快,赶紧从包里摸出一条未拆封“将军”,双手放在桌边,缓缓推倒了柴朗的面前,说道:“这个队伍能不能带、敢不敢带,关键要看领导支不支持!”
柴朗一见东西,立刻变得无比开心,重重点头说道:“王队长啊,这个保安队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那些不听话的、瞎搅和的统统让他们走人!”说着做了个极有气势的振臂动作。
王建军闻听,顿时面露喜色,兴奋的应道:“对,统统走人!”
半个小时以后,王建军以柴朗的名义再次召集了保安队。这一次是在物业管理办公室的门前。
虽然柴朗并没有出现,但得了圣旨的王建军显得底气十足,陈斌风等人显然是知道内情,亦是一副神采飞扬的表情。
“下面,我们开个会,会议的内容呢是传达柴经理最高指示精神!”王建军话音一落,陈斌风等人便用力鼓掌。
王建军摆了摆手,止住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清了清喉咙说道:“今天上午,我们的柴朗柴经理,亲自接见了我,我呢,向柴经理详细汇报了保安队这一段的工作开展情况……”说着颇有几分骄矜与挑衅地望了望队伍中的沈晦。
“柴经理对我们这一阶段的工作基本上还是比较认可的,鼓励我们再接再厉、不折也不扣、不屈也不挠,为开创我们这个保安队工作的新局面再立功劳!”说着眼神示意陈斌风等人此处可以有掌声。
陈斌风带着几个人鼓掌,其余人假装听不见。
王建军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暗道:待会有你们好看!继续说道:“当然了,柴经理对我们近期干部队伍、内部纪律,非常不满,对我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作为保安队的主要领导,我自知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此我要向大家做深刻检讨!“他刻意地清了清喉咙,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纸,用更高的音调读道:“我宣布,柴郎经理的最高指示——”
陈斌风等人“啪”的一声作了了十分不标准的立正动作,其余人觉得尴尬,偷笑着低下头去。
王建军强忍着心头的恼怒,继续道:“近日小区保安队部分人员无视纪律,公然违抗领导命令,严重破坏了队伍秩序,在广大业主中产生了极为不良影响。鉴于上述情况,现就部分人员作出严肃处理:撤销袁强保安队副队长职务并予以开除、开除沈晦、李浩二人,对宋蓓呢,口头警告!命令自即日起生效。帝景豪园小区物业经理柴郎!”说罢笑眯眯地望着沈晦和袁强说道:“你们……”
不待他说完,袁强指着他骂道:“王胖子,你这是整人,小心你遭雷劈!”
王建军不怒反笑,悠悠地说道:“袁强,我知道你不服气,不服气尽可以找柴经理去反映,他老人家随时欢迎你!”
袁强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道:“瞧你得意的样子,老子知道,你跟豺狼认了干老子,每天去给他舔腚的!”
王建军被说到了短处,顿时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袁强,老子是给你留了面子,还在柴经理面前为你求了情,没开了你,看你这样不知好歹,恐怕也不能留你了!”
“不留就不留,老子不稀罕!”袁强虽然口中强硬,心里却清楚,自己在这各小区做了十几年,一把年纪,再出去恐怕是再难寻到工作了。
“慢着!”一个晴朗的声音突然想起,只见沈晦满满走出了队列,来到了王建军的面前。
“这个给我!”他伸手向王建军要那份处理决定,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王建军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张纸交到了沈晦的手中。
沈晦两根手指捏着那片纸,从头至尾读了一遍,回头向袁强问道:“强叔,你是哪一年来的保安队?”
袁强想了想说道:“我是零五年八月来的,算来已经十六年三个月了。”
沈晦把那张纸揣进了兜里,说道:“开吧,让他们赶紧开了你吧!”
“沈晦?”袁强神情中充满了不解。
沈晦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说道:“按照政策规定,开除员工是要给赔偿的,一年工龄要按照一个月薪水的标准赔。你呢工龄十六年三个月,三个月的零头就不要了,按照三千元每个月的标准算,豺狼要赔你四万八千元。物业公司为了省钱,从来都不叫保险的,这个按照规定也是要补回来的,按照一个月四百的标准补吧,一共是195个月,那就要补你七万八千元,这么算下来柴郎经理一共要赔你十二万六千元!”
“亲娘,还有这种好事?”袁强第一次知道被开除还有这种天大的好处,兴奋得瞪大了眼睛,继续问道:“这多钱,豺狼能认了?”
其他保安无不面露跃跃欲试的惊喜之色。
沈晦指了指自己的兜说:“拿着这个如劳动监管部门去投诉他,他要是敢不认,自然有人治他!”
王建军意识到自己着了沈晦的道儿,气得脸上肉都颤抖了,手指着他道:“把它还给我!”
沈晦轻蔑一笑道:“这个东西本就是给我们这些当事人的,你既然发下来了,就没有权力收回!”
“你……”王建军被他呛地说不出话来。
沈晦一指王建军说道:“带我去见柴经理,我要和你们好好的聊聊……”说罢径直迈步向柴郎的办公室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