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慢慢暗下去。原先天边的一抹橙色也在渐渐地消失，出现了白夜。
再过上十几分钟，天就彻底黑了。
夏素媛手从裸露着的胳膊上滑下去，因为冷而竖起来的汗毛让她有些不舒服。
到底是秋天了。
她跟在杜宇舟的后面。
男生的腿很长，她有时候甚至需要小跑一两步，以防自己不被他甩在后面。然而就算自己努力往前赶，她离杜宇舟也总是有四五步的距离。
如果这时候突然有个人在这乌漆麻黑的校园里注意到他俩了，也定会以为这两个人是同路的陌生人吧。
想想就挺有意思的。夏素媛笑了一下。
她几次抬头看男生的背影，在又经过一个无人的角落的时候，张口喊他：“杜宇舟。”
男生脚步没停。
“你会觉得我很烦吗？”
身后的女生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一些犹豫。
杜宇舟一面走着，一面回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沉默了一两秒。
又一阵冷风吹过来，夏素媛打了一个哆嗦。
看来以后不能穿短裤出门了。她这样想着。
“我就问问。”
她抱着胳膊，脚上迈着小碎步。
男生没说话。
这让她有点发虚。毕竟这个问题对她来说，确实要突破很大的勇气才能问出来。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会觉得我是在一直纠缠你或者一直在困扰你吗？”
除了自己的问话声，校园里很安静。
这时候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花坛里发着白色光芒的灯球偶尔会一闪一闪的。夏素媛路过它们的时候有点紧张。
然而杜宇舟依旧没说话。
她摸不准杜宇舟怎么想的，只能斟酌一下，然后自说自话。毕竟她知道，就算杜宇舟没有回复，他也是会听到的。
“如果真的有，我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
这倒是反驳得很快。
夏素媛提着的小心脏终于落了下来。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讲，她和杜宇舟在一些方面是一样的。比如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追逐自己，从来没有自己追逐过别人。
那些人为了颜值，为了斗志，或者为了炫耀。
两个人都看得很透彻，所以两个人都没有处过对象。
而她这次正好看上了杜宇舟。而且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
男生的话还没有结束。
“你确实给我造成了困扰，但是事实上，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做出了你认为对的选择罢了。”
杜宇舟跟别的男生的区别就在这里。
他更加理智，能够保持清晰头脑去分析每一件事情。
而这次经过分析以后得到的结果，就像是他刚刚说的一样，并没有觉得夏素媛做错了。
甚至他从一开始就相信夏素媛是真的喜欢他。和很多女生确实不一样。如果说就这样接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心里还是会有着一丝隐隐的不爽。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可能就是不喜欢。
所以，自从他上次回去认真分析了一下如果是女朋友拽着自己的衣角，他会不会厌烦这样的问题以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至少他在喜欢上夏素媛之前，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夏素媛动不动就凑到跟前这种行径的。因而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就这样跟小姑娘在一起。
就像是她说的，如果真的有本事让自己喜欢上她，那就做吧。他可以保证自己不半推半就，也不逢场作戏。
杜宇舟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那你……”女孩的声音又从背后传了过来，“所以你不生我的气吗？”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
他叹了口气：“你是我的谁？一个月前我认识都不认识你，你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客人。你付钱听了我唱歌，连续听了一个月以后不听了。你就离开了。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损失不是吗？”
他在尝试着和女孩讲道理。
夏素媛听进去了：“我知道……”
但是声音很微弱。
那也就是，自己其实还是打扰到了他嘛。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可能不会懂。
男生的话没有完：“我知道我现在给你说的这些话可能不太合时机。但是有时候，人一定要压抑住自己的欲望。比如说，你喜欢我这件事。如果一味的追之过急，就一定会适得其反。”
“而我，杜宇舟，一个男生，和其他男孩子是一样的。”
不合时宜，是夏素媛在追他，说这些话会显得自己自大狂妄。
但是作为一个洞晓感情的人，杜宇舟觉得他知道这些也是应该的。并且有义务提醒她。寻常男生对于感情的看法，与他而言也是一样的。
其实他挺想看看夏素媛最后能不能让自己喜欢上他。所以才会跟她说这么多。
有点期待。
女生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杜宇舟就觉得身后又有一股拉扯的力量制住了他。
他回头。低下。
女孩子的手正拉在他的衣角上。
“别扯。”
女孩低着头，他看不见脸。
“可以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吗？”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杜宇舟听着声线很是稚嫩。
就像是一个几岁的娃娃。
因为很是奇特，所以他有一瞬间没反应了。
紧接着。
低头，抬头。低头，抬头。低头，抬头。
再三确认。
终于确定刚才的声音确实是夏素媛发出来的。
有点可爱。
女生继续说道：“我这样堵你既然造成了困扰，那你就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嘛，如果我可以给你打电话的话，那我就不用给你造成困扰了。”
嗯？
原来问他有没有造成困扰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过这一瞬间的杜宇舟竟然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
他竟然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可以用来反驳的理由。
于是说道：“……可以。”
女孩原本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眼睛里闪闪发亮。不知道是她眼里自带的光芒还是那些白色的灯泡照射出来的。
从来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松就要到了杜宇舟的电话号码。
“真的吗？”
杜宇舟点了点头。
夏素媛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所以，可以把你的手放下来了吗？”
杜宇舟看着女孩似乎还在梦里，善意地提醒她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