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河。
白无极缓步行来。
“家主。”一名精悍男子从蔽身处抱拳行礼。
白无极颔首。
“有无要事?”
“禀家主,少爷溺于玩物,不慎坠河,幸得林家小姐相救。”
“莫不是天意。”白无极手捻长须,耐人寻味。
“白黎,汝辛苦了。”白无极转向白黎。
“吾职责所在。”白黎抱拳跪地。
白无极步近白昼,抬脚轻拍。
“爹爹。”白昼睁眼,却见白无极居高临下。
“汝可知错。”白无极面无表情。
白昼翻身而起,跪于河边。
“昼愚钝,望爹爹宽宏大量。”
白无极默而不语。
涓涓水声,偶闻啼鸣。
“因何独自离家?”良久,白无极问询。
“制船。”白昼手指一侧,一件船形玩物。
白黎走近,拾起玩物,呈于白无极。
白无极略略摆弄,将其收起:“非是贪恋诗会?”
“天地可鉴!”白昼挺直腰板。
“白黎,少爷所言当真?”白无极转向白黎。
“家主,托词。”
白无极怒极反笑:“打!”
“爹爹饶命,吾再也不敢,爹爹饶命……”白昼惊慌失措,大声疾呼。
片刻,河边树林,稚童疾呼,声情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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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林府。
“娘亲,爹爹呢?”青璇位于门后,探头探脑。
沈卿玲一阵好笑,示意进来。
“回京述职,三月之期。”
“哦——”青璇拉长语音,缓步走近沈卿玲。
“所为何事?”沈卿玲手编毛衣,头也不抬。
“嘻嘻,就知瞒不住娘亲。”青璇抱紧沈卿玲臂膀。“昨日丢失一物,欲寻,望娘亲准许。”
“何物?”
“爹爹赠吾青玉。”
“叫上林昊,吾不放心。”沈卿玲无奈摇头。
“多谢娘亲。”青璇手舞足蹈。“江宁,随吾出发。”言罢,一阵小旋风。
“夫人安好,小姐等等……”江宁对沈卿玲躬身行礼,慌慌张张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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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青璇掏出贴己钱,沿途买了两串糖葫芦,两张面饼,与江宁分食。
“小姐,非是寻玉?”安宁不解。
“安宁莫急,时候尚早,玩耍一番,再寻不迟。”青璇蹦蹦跳跳,每遇稀罕物,皆会驻足。
一名中年人士,目视一眼,戴上蓑帽,静候。
“大叔,此乃何物。”青璇行至此地,发觉中年人铺有一席,席上置放几件木疙瘩,不知何意。
“小姐,此乃鲁班锁。”男子气息绵长,语速平缓。
“鲁班锁?”青璇拾起一个,仔细观摩。
“嗯,如若打开,锁住之物,便是汝的,三文一次。”
“安宁。”
安宁会意,递过三文。
青璇小手翻转,须臾之间,将其打开,当中乃糖豆一枚。
“简单。”青璇一抛糖豆,将其吞入。
男子见状,也不气恼,坦然一笑,递出另一鲁班锁。
“小姐聪慧过人,不妨试试此物。”
青璇毫不客气,接过鲁班锁,尝试破解。
一柱香,两柱香。
路上行人渐稀。
“小姐,时候不早,将至午时。”安宁低声提示。
“吾解不开,大叔,可否售卖?”青璇垂首丧气。
“小姐,吾明日静候光临。”
“安宁,回府。”青璇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只见中年人,拿起置放之物,收拾离开。
“喏,小姐。”安宁应承道。
少倾。
“家主。”一名男子见礼。
中年人取下蓑帽,正是白无极。
“是何要事?”
“暨州来信,飞鸽传书。”
白无极低头捻算片刻,或有所感。
“白宁,随吾归府。”
“喏。”白宁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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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
白昼手拿青玉,低头沉思。那人手臂,似有一痣。
“少爷,老爷传唤。”白老屋外呼唤。
“白老,吾就来。”白昼收起青玉,步出房门,紧随白老。
少倾。
“爹爹,唤吾何事?”白昼行礼。
“为父要去暨州一趟,汝乃白家独子,当以身作则。”白无极立于中厅。
“谨遵教诲。”
“家中琐事已付白老,若有需求,请询白老。”
“昼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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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主母,白家族长求见。”一名侍卫躬身行礼。
“恭请白族长。”沈卿玲放下手里活计。
“喏。”侍卫领命而出。
“娘亲,白家族长是何人?”青璇忽而冒头,低声询问。
“救命恩人。”沈卿玲轻抚青璇。
“啊?”青璇手掩。
沈卿玲颔首。
“璇玉寻着没?”
青璇垂头丧气:“娘亲,孩儿愚钝,没寻到。”
“也罢,且坐好。”
片刻,白无极步入正厅。
“林夫人,别来无恙。”白无极躬身行礼。
“一切安好,承蒙白兄挂念。”沈卿玲起身回礼。
“大叔?”青璇惊呼出声。
“青璇,不可无礼。”沈卿玲斥责。
“青璇小姐,吾今日多有冒犯,望请见谅。”白无极面带笑容,朝青璇,再行揖礼。
“白兄不必多礼,小女顽劣,妾身亦是分外头疼。”沈卿玲急按青璇,同时还礼。
主客分而落座。
“白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暨州有人飞鸽传书,向吾送来一物。”白无极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予沈卿玲。
沈卿玲低头拆解,只见四字:吴王欲反。
“这……”沈卿玲大惊失色。
“林夫人勿扰,还未证实。吾此番前来,便是辞行,将去暨州,夫人也请早做准备。”白无极起身行礼。
“白兄对林家有莫大之恩,请受卿玲一拜。”沈卿玲面色庄重,意欲行礼,却被白无极所阻。
“林夫人莫要如此。”
“白兄救林家于水火之中,大恩大德,莫不敢忘。”沈卿玲执意行礼。
白无极默而受之。
“青璇。”白无极蹲下身子,递出一物,正是鲁班锁。“此物赠汝。”
青璇转向沈卿玲,沈卿玲颔首。
“多谢大叔。”青璇缓步走近,接过鲁班锁。
“林夫人,保重。”白无极神情严肃,躬身行礼。
“白兄,一路平安。”沈卿玲轻拉青璇,两人同时行礼。
白无极转身离去。
“娘亲,大叔……”青璇抬头仰望。
沈卿玲轻摇头,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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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白无极率队前行。
“家主。”身侧一人策马前来,拱手行礼。
“白令,吾需明暨州局势,尔等先行。如有要事,飞鸽传书。”
“喏。”白令拨转马头,领命而去。
稍后,一只队伍脱离,直奔暨州。
白无极心事重重。
当今圣上年事以高,至今未立储君,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群臣分为两派,一则嫡长子,一则二皇子。
自三年前,李承付从漕运总督升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而太傅宋公明被罢黜。朝局倾轧,与日倍增,人人自危。
且连年大旱,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朝廷赈灾,收效甚微,天下渐现大乱之势。
吴王,圣上胞弟,历年削藩,早已暗藏怒怨,加之时局纷乱,或是举事之机。
刀兵若起,生灵涂炭,白骨露野。
白无极捻算片刻,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