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
启宁三十二年,锡无城白家。
大雪纷飞。
白无极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他是一名相师,凭一己之力,做到极负盛名,这是白无极为之自傲的事情。白家世代造船,而自己跳出世家束缚,开辟独属于他的广阔天地。
卜筮、堪舆、命理、相术、占梦、择吉,白无极最擅卜筮。
昨日,白无极莫名心神不宁。
一番沐浴更衣,焚香祷告。
白无极拿出为最擅长卜筮之术,亲自为白家算卜。
可卜筮结果,白无极骇然,卦象大凶,唯一的破解之法,却在天璇。
北斗七星中的天璇?
此刻天下皆冬,斗柄指北,意指北方?
白无极转向北方,极目望去,白雪皑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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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一名女婴在啼哭中降生世间。
稳婆从产房转出,怀抱女婴,对气宇轩昂的男子俯身。
“老爷,母子平安,是千金。”
“赏。”林家主轻轻接过稳婆手中女婴。
“谢家主。”稳婆带身边婢女退下。
林暮羽凝视怀中的女婴,脸渐渐带上宠溺,大手轻轻抚弄女婴。
“老爷,夫人呼唤。”一名女婢突然走近,细声说道。
“嗯。”林暮羽点头,当即抱紧女婴走入幔帐。
“夫君。”沈卿玲侧身看向林暮羽。
“卿玲,苦了你。”林暮羽将女婴放在沈卿玲身侧,眉宇间柔情似水。
“叫夫君见笑了。”沈卿玲苍白脸色,看到身侧与己相依的女儿,脸色多了一分红润。
林暮羽摇头,俯下身子亲吻沈卿玲光洁白额:“卿玲,莫说话,伤身。”
“嗯。”沈卿玲顺从地点头。
待林暮羽起身,沈卿玲轻轻将女婴揽入怀中,带着期盼望向自家夫君:“夫君,起名。”
“嗯——”林暮羽神色慎重起身,在床侧来回踱步,低头沉吟。
忽而,林暮羽撇到身上系挂的美玉,此乃他心头所爱,而美玉即璇。
“璇。”林暮羽当即喊出,又见美玉色泽带青。
“青璇。”林暮羽一拍手掌,兴奋异常。当即走近,紧握沈卿玲芊芊十指。“卿玲,以为如何?”
“夫君,好名字。”沈卿玲语气温柔,注视她怀中的女婴。“青璇,青璇,青璇……”一遍遍地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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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这漫天大雪刚停,怎么着急要去暨州?”管家从正门追出,白无极立于自家门楣,目视仆从整备马匹车辆。
“白老,家中靠汝打理。这暨州,吾不得不去。”白无极语气淡漠,缓步踏下台阶。
“喏,老爷。”管家低头拱手。
白无极回望自家门楣的烁金白字,随后跨上坐骑。白无极环顾四周,缓缓高举右手,而后重重前甩,示意出发。
“啪!”“啪!”……
仆从们挥鞭声此起彼伏,紧随白无极的坐骑。
“恭送族长!”管家对着白无极的背影高声呼喊,而后行礼。
“恭送族长!”沿途白家族人,同样在高呼行礼。
白无极心事极重,目视远方。
天地阴郁,一片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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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北方暨州。
暨州位处锡无城之北,卜筮中预兆之地。这半年来,遍访暨州,为何一无所获?白无极喟然长叹。
“老爷,州府到了。”马车外,仆从低声说道。
“嗯。”白无极撩开门帘。
不知不觉,他已在暨州度过春夏两季。这次造访州府,是向贺州府辞行。
“白公。”州府护卫见白无极走近,齐齐恭声行礼。
“吾此次拜访,是向贺州府辞行,望二位通报一声。”白无极回礼后,向两名护卫递去名帖。
“白公,稍待片刻。”其中一名护卫拱手接过名帖,随即转入府内。
白无极转身,一丝秋风袭来。
“白公,家主有请。”那名护卫转回,恭请白无极。
“嗯。”
白无极步入州府正厅,贺州府大步相迎。
“贺州府。”白无极行揖礼。
“白兄。”贺州府回礼。
“州府,此番造访,意欲辞行。”
“白兄,缘何辞行?”
“不怕州府笑话,吾,念家。”
贺州府爽朗一笑,随即两人分而落座。
“白兄,来暨州亦有春夏两季,究竟所谓何事?”贺州府侧头相询。
白无极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以你我交情,不妨直说。”贺州府神色郑重。
“半年前,吾为自家卜筮,白家当有一劫。轻,家破人亡,重,族群不保。”
贺州府闻言大惊:“何解?”
“北之天璇。”
“此行无果?”
白无极再叹。
“半年之前的天璇?”贺州府思虑片刻,记起一事,忽而击掌道:“白兄,余想起一事。半年之前,巡漕御史林暮羽喜得千金,唤林青璇。”
“锡无城林家?”白无极霍然起身。林家与白家同属锡无城的世家大族,林家位于北城,而白家位于西城,这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州府解惑。”白无极躬身,郑重行礼。
“白兄,莫要如此,莫要如此。”贺州府起身阻拦,扶起白无极。
“事急从权,州府,吾先行告辞,他日必定登门拜谢。”
“白兄,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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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林暮羽一脸怒气踏入自家府邸。
“夫君,何事烦恼?”沈卿玲怀抱青璇,迎上前来,柔声询问。
“还不是那漕运总督李承付,他中饱私囊,收受贿赂,任人唯亲,甚至纵容清河帮四处劫掠。此番,竟在总督府宴请清河帮总舵主,何清明。”
林暮羽意忿难平:“不行,今日吾必要向圣上禀明,李承付是何等作为!”
“夫君莫恼,此事蹊跷。”沈卿玲将怀中女婴交予奶妈,屏退左右侍女,走近林暮羽。
“嗯?”林暮羽转头望向沈卿玲。
“夫君身为巡漕御史,对漕运有巡察,纠劾,章奏之职。素日来,李承付便处处避匿夫君,生怕夫君知晓各种内幕。此次为何反其道而行之,大张旗鼓宴请何清明?”
“为何?”
“项公舞剑,意在沛公。”
林暮羽悚然一惊。
“李承付!”林暮羽怒拔腰间饰剑,愤而挥下。
“夫君。”沈卿玲向前一步,从后揽住林暮羽。
“卿玲,吾失态了。”林暮羽收回饰剑,转向沈卿玲。
“夫君无碍,只是……”沈卿玲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李承付所为,已是穷图匕现,夫君请多加小心。”
“吾晓得。”林暮羽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