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龙门横野断,驿树出城来。
气色皇居近,金银佛寺开。
往还时屡改,川陆日悠哉!
相阅征途上,生涯尽几回?
林黛玉等人收拾好行囊,薛宝钗匆匆回来:“快走,阉党开始抓人了。我哥哥回来报信说,杨御史已经下了大狱。”
林黛玉眼望皇宫方向,心中一沉,师哥所言大索京师终于拉开了帷幕,若是再不走,极有可能被扣下为质。
请来焦大,黛玉施礼说道:“我等此次出京,不比往日。府中是不留一人的,只得劳烦您给看着家。贾家要是来进,不要和他们口角,让他们来便是。”
焦大已然古稀之年,闻言一笑:“夫人尽管宽心的去。只要人平安就好。这个家自有我老汉看着就是了。”
倪二领着一群帮闲套好了几辆车等在侧门。黛玉、迎春、宝钗、英莲上了一辆车,随后的紫鹃、春纤、绣橘、莺儿坐上第二辆。催马向城西驶去,路过金玉铺子时,黛玉让停了车,紫鹃急匆匆进去,不多时,带着左夫人和三位公子出来。
来不及多言,坐上一辆空车后,直奔城门。
早有冯紫英、卫若兰等在那里,一个眼神过去后,倪二招呼车队出城向西疾驰。冯紫英看着车队渐渐走远,对卫若兰说道:“我不日就去云中,顺王还是未雨绸缪的给咱们安排好了退路。此次风雨来的不比寻常,就连我父亲都看不清去路。只是嘱托我要站稳四维这条船,李进忠胆子再大,也要忌惮他三分。”
卫若兰也是愁眉不展:“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去神木县领兵,也算给顺王看着后路。紫英,你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四维是反还是不反?”
冯紫英搂住他肩头低声说道:“我父亲告诉我说,只要当今和忠信王不死,他是不会反的。若是那二人不在了,这天下也就没人能让他欠着人情的。就是不反,也要分了这天下去。你想想九原河套如今的样子,是不是已有争天下的根本了?”
卫若兰听了这话反而高兴起来:“如此最好!一波大头巾一波没卵子合起来把天下搞成这样,咱们这些武勋之家就剩下混吃等死。若是能有机会,我从之!”
他从不从的无关要紧,贾元春可是誓死不从!事关自己清白,身上又有着皇命,怎能让一个没卵子的欺负了去。
狠狠的啐了一口面前那人,厉声说道:“我乃当今贵妃,你不过就是一个给我家卖命的阉人。何其大胆找我结成菜户?不怕诛了九族吗?”
这人是总管太监陈德润,乃是李进忠手下得力干将。当下笑嘻嘻说道:“贵妃勿恼,这宫中也太过寂寞,奴才只是想着陪贵妃解解闷。再说,这样对您家里也好不是。只要李镇府一句话,您家里的爵位再传个一代两代的都不叫个事。”
抱琴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却无人搭理。元春想猛地上前给他一巴掌,却被这个惯打人的家伙看破,一缩身躲了过去,脸上还笑容不改,嘴里却说着:“来人,请贵妃卧榻。我给贵妃唱出醉酒,哈哈哈哈!”
几个小黄门上来扭住贾元春,使劲把她拖在塌前,任由她拼命呼喊而不闻不问。
贾元春心中一横,既然是要诈死脱身,索性就应在他身上。就是不知到底这药管不管用?罢了!死活都是我的命吧!只要能保住这清白就好!
狠狠咬住左衣领,口中一甜,缝在那里的药囊随之而破。贾元春随即晕死过去。
小黄门再想拦也拦不住,只得眼睁睁看她香消玉殒。
“总管,这是鹤顶红。见血封喉的。”
陈德润呸了一口:“报上去,就说贤德妃结交宫外顺王,私通消息。被撞破后,服毒自缢了。嗯...这个小宫女可是证人,就是你给我报的信,是不是?”
抱琴惨然一笑:“公公说的都对。既然已经这样了,请容我给娘娘更衣。”
您若问气焰何以嚣张至此?是不是写书人信口雌黄的?嘿嘿!这起子阉党,连皇后都不想放过,九千九百岁岂是我信口雌黄来的。
等这些人都走了,贵妃宫内的宫女太监都不见了踪影,只有抱琴缓缓抱起自家小姐的头来,找块纱巾,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血污,点点泪珠落在元春脸上。
正在此时间,曹化淳闪身进了来,疾走几步来到她们主仆面前,一伸手试了试鼻息,还好还好,这药只是令人晕死,并不是真的鹤顶红之毒。
不顾抱琴的惊讶,招呼几个人推着一辆水车进来,把贾元春抬起放了进去,又问抱琴:“你怕不怕死?”
抱琴不知实情,只摇着头说道:“我家小姐已经死了,我这就随她而去。”
曹化淳呵呵一笑挥挥手,那水车自顾自的出了去,抱琴刚要去追,却被拦住。曹化淳低低声音说道:“抱琴接旨,圣上命你就在此处哭丧。等贵妃丧事终了后,再放你出宫。期间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她的去处!”
抱琴懵懂之间,又进来一人,肩上扛着一个布袋,走到近前后,从里面竟然掏出一具尸首来。抱琴吓得不敢近前,曹化淳把她拉到眼前说道:“看看像不像?”
抱琴鼓起勇气一看,吓了一跳。确实和自家小姐有几分相似,颤声问道:“这...她是谁?”
“她此刻就是贤德妃了。你快给她换了衣服,再画好妆容。务必不要让贾家人看出端倪来。”
“那...那我家小姐没死?”
“嘘!等你去了九原就知道了详情。快快动起来,我这就去前面报丧!”
抱琴此时才知这是瞒天过海之计,收起悲切来,手脚麻利地给那人换衣,却在左脚上瞧到了一颗痣,暗暗记在心里。心中纳闷,她是何事死在了现在呢?
这人是谁?王子腾之女,已经出嫁给北静王做了嫔妃。不知怎地死在这里。
此时北静王家中也挂起来白幡,贾宝玉还天真给贾母说道:“王爷家一个要紧的妃子没了,我去给他道恼。”
可叹王家惯用女人挣来荣华,昔日还笑谈自家女儿不仅长得和元春相似,还同样的是主子命呢。这下可好,一个女儿就这样赔了进来。
贾元春被冷水敷面激醒,睁开眼看时,已身处一处破庙中。一个冷面郎君无不感叹的说道:“偏我就是这个命吗?贵妃醒来,贵妃醒来!上次是皇妹,这次是贵妃,那下次又要是谁?”
贾元春不认得他,急忙坐起身问道::“你是何人?这又是何处?”
那人抱拳施礼:“顺王府锦衣百户柳湘莲见过贵妃。我和你弟弟宝玉是好朋友。”
贾元春这才放下心来:“平身。李想让你接的我?”
柳湘莲嘴角苦笑:“回贵妃话,李大哥也不知道是谁要来。我接上您后,才知道是您的。这里已经是十里亭了,我们先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就起身奔赴九原。”
贾元春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想问问京中的情况。柳湘莲只说不知道却又指着不远处的驿站说道:“京中我是不知道了。不过,那驿站里却有一位您的亲人。但是吗,想必此刻也要报丧了。”
“啊?是谁?”
“九省都检点王子腾。他女儿给您李代桃僵去了。嘿嘿!北静王好狠的心,为了拿回辽北兵权,竟一杯毒酒要了她命。王子腾就是飞回去,也救不了了。何况,他此时就要父女相见了。”
贾元春大惊:“为何如此?”
柳湘莲挠挠头:“贵妃姐姐,这里面的事绕的很。我只知道到李大哥说的是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这回要不是有了变数,怕是您真要香消玉殒了。”
贾元春念着这几句话,竟然痴了。忽然远处那间驿站传来悲声,一下惊醒了她,紧走几步向那里望去,夕阳中,依稀可见王家下人急匆匆抬进一副棺椁,驿站挑起白幡。上面匆匆写的是“故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裔九省都检点王子腾”
柳湘莲本想劝她节哀来着,不成想贾元春惨然笑了起来:“王家为了封公,把家里能用的女儿都用了。也好也好,死后的哀荣够他一尝心愿。只是王、贾两家大祸临头了。柳百户,你去代我上个香,我们连夜赶路,早日到了九原,我才算真的活下来。”
三日后,京师传来大丧,贵妃贾元春暴毙,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在京城十里亭驿站暴毙,太上薨。
第七日,贾元春追上了黛玉一行,一同进了九原城。李想看见她下了车,满面的惊讶:“咦?你怎么还活着?我可没计划救你的。”
黛玉扭了他一把,拉着元春进府,边走边说:“大姐姐莫要理他,素来这样的。我家王府里可是热闹了,想必兼美姐姐和妙玉也都到了。我想着京里的大观园只是空有园子而没有人。现在好了,天香宝境就落在此处才名副其实。”
迎春拉着元春另一只手说道:“别怪我夫君啊,他总是这样大惊小怪的。可是,做起事来却是大丈夫呢。”
贾元春笑着说道:“当年见他时,就知道是这样了。他还比我大呢,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耐烦喊他王爷,也不愿听什么贵妃。就姐妹相称最好。”
外面李想迟迟不敢迈步,宝钗回身来推他进府:“怕什么?天子许她出京的,你以为呢?”
李想这才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是你们拐过来的,那样的话,我不想反都不行了。”
宝钗嘿嘿笑着说道:“真要给你拐过来,你可敢要?”
李想背着手走了,不理身后捂着后臀羞恼的薛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