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园林随分有清凉,走遍人间梦几场。
铁砚磨成双鬓雪,桑弧射得一绳麻。
光阴画纸为棋局,事业看题检药囊。
受用切身如此尔,莫于身外更乾忙。
眼看着就要到了腊月,黛玉分外的忙碌。礼部和宗正寺的官员,一天能跑八趟,都是为了嫁娶的事宜。说来也怪,无一人去问过李想的意思。他也乐的清净,抱着茶壶去找岳丈聊天。
谁知林如海忙着京察呢,根本没空理他,傅秋芳客客气气把他礼送了出去。这下他可恼了,去找黛玉迎春诉苦,迎春一边哄一边劝:“非是不要你忙,可你却乱出主意,谁还敢找你问事啊?”
黛玉哼哼两声:“知道是你没娶过媳妇的,不知道该如何操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意懈怠,根本就不愿操办。”
李想喊冤:“我怎么就是有意的了?我这花车、红毯、爆竹、拱门安排的一应俱全。就连伴娘都找好了啊!”
“呸!”黛玉啐他一口:“花轿才是新人要坐的,喜娘才是要跟去的,你弄一帮云英未嫁的女孩家,到底是何意?”
李想目视紫鹃,想求一个答案,紫鹃忍着笑冲他点点头。
“那花轿我去雇去,喜娘我去找去!”
黛玉实在不想理他了,转过身自去挑着头饰,全是内造的,皇后把自己的匣子送了来。
曹化淳就是送这些东西进的府,也是和他熟了,赶紧给他说明礼俗:“王爷您就别添乱了。绛珠是县主,皇后又特许她用銮驾,只是抬轿的人少了十二个而已。您去哪雇去啊?
还有啊,搞什么红毡子啊?咱们都用黄沙的,上用的沙子,踩着又软还不沾鞋。再说了,王妃根本不落脚的。
拱门是什么啊?牌坊您知道不,早就造好了,按着日子等着竖起来呢。上好的木料,天子亲写的匾额,还不够您得意的?”
李想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没人和我说过啊!”
黛玉把他推出门外:“赶紧让张华出来吧,都住了多少天大牢了。那是人呆的地方吗?为了死要银子,你们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曹化淳在身后幽幽的来了句:“皇后吩咐的,让您等着娶就是了。反正也是下嫁给您的。”
李想抓住要跑的黛玉,狠狠打了两下屁股,这才扬长而去。老子娶个媳妇,怎么就和入赘似的?
还有啊,什么叫死要银子?我缺那点子银子吗?就算是缺,我也不至于这样啊,还不是那张华觉得恶心人很好玩,才死活不愿出来的。
迎春偷偷跑出来追上他:“别生气啊,皇后说的适可而止。凤姐姐就是想要回她出的那十万,剩下的全给了张华去。”
李想瞧着这个完全张开了的迎春花,心中不喜欢是怎么可能呢?抱在怀里说道:“不会和你们生气的,我就是闲的没事做。回去告诉黛玉,想怎么折腾都行,只要你们高兴就好。”
迎春嗯了一声,挣扎着跑了回去。
李想这才打起精神去了顺天府,把张华叫出来聊聊。
“谈了多少了?”
“王爷您这招真高!一天一万两,我溜溜住了七天了,打算凑够十天的。”
“别住这了,一共要他二十万,你和他媳妇各十万好不好?”
“行啊,那我什么时候走?”
李想请出府尹来:“商量商量,这婚约解除必是要在你这走的对吗?”
顺天府尹坐在下首陪着笑说道:“按理说正是如此。不过王爷有吩咐的话,就依着王爷的办。”
李想顿觉神清气爽,终于也能混到今天这地步了。可见权力的腐蚀性要有多大。
“能不能给判个宠妾灭妻什么的,这边撤了婚约,那边解了婚约?”
顺天府尹一愣,随即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让贾府的贾琏和离?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罪,可也要丈夫签一纸放妻书才行。若是硬说他宠妾灭妻,那也要先娶了进门才行。这两头的事,不是很好参对,总要一先一后。”
李想也犹豫,他是真不想让王熙凤留在贾府了。别的不说,只要尤二姐进门,她肯定下死手折腾她。这女人要是报复起来,那才吓人呢。
张华是什么都不懂,就老老实实等着拿钱回家。
“诶?王爷,您可知他们的原籍都是金陵?”
“这我自然知道啊。当初还是我替贾家相看的她呢。”
这句话一说,顺天府尹完全坐实了心中想法,原来王爷是看上了那个小妇人啊,您听听,居然还有旧情。啧啧啧,要不人家会玩呢。我这招保准王爷开心。
“嗐!下官倒是有一计,可逼得贾家自愿签这纸放妻书。事后他还挑不出理来。”
李想虽然不知道府尹的真实想法,可也来了兴趣:“快说说看。”
“发回原籍!让他们一起回金陵打官司去。贾同知必不会去的!您想啊,这一来一回的耗时费力不说,就他身上的差事也不容他这样行事。可那位夫人可没这么多事,抱上孩子先回娘家,来个眼不见为净。你不给我放妻书,我就不回来。这时间一久,夫妇两地分居而妾占主位,他想不认宠妾灭妻都不行了。”
李想挑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就这么定了!张华跟我回去,多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王爷太客气了!这都是下官的本分。若是能有幸,让我见见林爵爷,下官感激不尽。”
这话可是要好处了,人家费这么大力帮了你,怎么也要有回报不是。林如海正办差京察呢,写个优,他就能升一升。
“这府尹位子不错的,天子脚下都归你管,怎么还想动动?去坐衙门可不如这里实权大。”李想还劝他几句,天下第一府尹指的就是这个位置。
府尹叹口气:“王爷您有所不知,我给您念几句打油诗: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今生附廓;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这么说,您该知我难处了吧。”
这话实在,不由得李想哈哈大笑,瞧着这位年纪也不大,就问了一句:“来了几次也没和你好好聊聊。给我说说您的履历如何?”
府尹急忙端坐:“回王爷,下官陈所学祖籍江西,癸未科殿试金榜第二甲第十三名赐进士出身。先前是浙江布政使,妥妥的浙党。就被他们按在这个位置上了。”
李想称了声前辈,想想这事的得失,就说道:“按您履历和辈分看,六部的侍郎随您挑选。不过,既然是浙党出身,我还是想要您去户部。毕竟也曾是封疆大吏,这钱袋子的事自然清楚。意下如何?”
陈府尹自然欢喜,谁不知道顺王在工、户两部的能量。他要是能说可,就八九不离十。“那王爷就带着张贤弟回府等着吧,这事儿下官包了。”
出了衙门后,李想仰天长叹:“哪来的干净之地啊!连我这个八荣之人,都堕落如斯了。”
张华跟着他回王府不提。这荣宁二府这几天就如开了锅一般热闹,贾珍和贾琏竟然把皇后的亲弟弟给关进了顺天府不说,居然还抢了人家媳妇。
好家伙,这不是新闻还能是什么?一个贵妃的弟弟竟然对皇后的弟弟下手了!妥妥的前贵妃翻版!
王夫人听说这事之后,直接晕倒。说句良心话,她还真没敢有这心思。这不,王家家主王子腾都亲自来府里商议此事了。
贾敬万事不理,只说知道了,叫了惜春过去说话。贾赦狠狠打了贾琏一顿,关在屋子里不准出去,还预备推了亲事。唯独贾政是两头坐蜡,一方面是自己媳妇做的保人,结果捅了篓子;一方面是娘家人登门问罪,我们王家姑娘怎么就不受待见,你们贾家合起伙来给纳妾。
王熙凤天天拿着浸了姜汁的帕子擦眼,脸都擦肿了也不在乎。
唯独苦了贾母。老太太是后悔莫及,悔不该当初听了他们一面之辞,落得今天这个地步。这让贾府现今最大的依仗,那位贵妃娘娘如何在宫中自处?
王子腾施了礼,坐在一旁分析利害得失:“老诰命,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把这事找补回来。请恕我直言,如今朝堂已是两党纷争,竟无我等勋贵人家立足之地!拜那位顺王所赐,朝廷一年之内连削四位藩王,我等之家又该如何自保?难道非要上表自请去爵不成?
且不说这个,就说皇后一事,天子刚下的旨意保全后位,您家就跳出来争一个女子,还是争来做妾!还...还把人家亲弟弟给关进顺天府大牢。这天下究竟是谁的?!”
王夫人掩面而泣,知道自己这回可是犯了大错。贾珍毕竟是个晚辈,就当是个主媒人吧,可自己这个长辈恰恰站在他身前挡了枪。贾政已经一连几天不和她说话了,如今娘家哥哥又上门来问罪,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叹口气:“淑清见识不明,以致犯下大错。你要说教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事终归不能把元春牵扯进来。老身的意思,快刀斩乱麻,你们王家出个主意,我们贾家捏着鼻子也要认了这门亲。否则的话,可就是抢亲退亲两重罪。”
贾赦急忙说道:“儿子不同意!既然错了就改吗!这亲不结了,退回去不说,还要当做自家闺女好好发嫁不就妥了。”
邢夫人推推他:“老爷,已非完璧不说,还身怀六甲了,怎么退回去?”
“啊!?该死的贾琏!我...我再去打他一顿!”
“你要打谁去?”贾母厉喝一声:“给我老实坐下!养不教,父之过!你以为你跑的了?人家拿死了坐一天牢一万银子的话,还有琏儿企图栽赃的玉佩为证。这钱,你们大房自己出!”
贾赦当然不肯:“母亲,这门亲事可是二房作保,宁府做的媒人。好事的时候都站在前面,出了事就要我大房填坑吗?”
贾政满脸羞惭:“大哥!我夫人有错,我自然责无旁贷!我出五千两,先让人家消了气再说。”
王子腾颤巍巍端起茶杯,狠狠的喝口水说道:“我有个方略,可了结此事。不如把顺王请来,尤其是那位绛珠。毕竟皇后差着他们的情分,若是他们肯在中间转圜一二,此事还能化解的开。不过,这说好的钱财,可是再也拖不得了。你们府上再想想办法,也不一定这钱要自己出。”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躲在角落里的王熙凤。
王熙凤虽泪如雨下,可心里一片清明,若想脱身就在此时。我已经误了自己十年,此时抽身而退犹未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