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此行何处不艰难,寸寸强弓且旋弯。
县近欢欣初得菜,江回徙倚忽逢山。
系船日落松滋渡,跋马云埋灩澦关。
未满百年均是客,不须数日待东还。
潼关城有一千户,名唤曹文诏,此刻正小心翼翼的陪着顺王李想视察兵备。这位王爷可是真正的沙场悍将,这兵的强弱,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尚留在此赈灾的是兵部的佥事张福臻,山东高密人,也是进士出身。此刻不无诧异的问道:“王爷到此处所为何来?莫非是下官这事没有办好?”
李想冲他伸出个大拇指:“非是不好,是很好!不仅缓了这边灾情,还能迅速恢复民情。最难能可贵的是,不居功不自傲,主动让自己的班子去受灾重的的地方去,给这里的百姓可是造福不浅。”
“那您这是?”
“你这个兵部佥事打过仗吗?”
张福臻摇摇头:“下官还未有上阵交锋过。难道说,这里要开战了不成?”
李想拍拍他肩膀:“你说的不错,这里很快就将变成战场。留下来还是继续赈灾去?”
曹文诏不等他回话,抢着说道:“真的要开战?哈哈哈,我老曹也终于能打一仗了!”
李想奇怪的问着他道:“你就不问问跟谁打。”
“我管他是谁,王爷既然来了此处,那敌人必不是一般的贼寇,我只听着将令杀敌就是了。”
张福臻自己皱着眉想了会,忽然说道:“难不成有人要反了?”
真的给这二位鼓鼓掌,一个闻战则喜,一个料敌机先,不愧是一对黄金搭档。
李想指指西面:“潼关你们来守,这里易守难攻,多用弓弩火炮,秦王这个叛贼攻不下。”
听见秦王二字,这两位却丝毫不惧,曹文诏问道:“难道还有别处的援军?”
“我去风陵渡堵着,你把火枪队给我就行。”
曹文诏脸色一红,躬身答道:“非是末将诉苦,这最新的火器,从未给过我这里,用的还是那些旧火统呢。王爷您来守潼关,我去风陵渡。”
妈的!李想骂出了声:“这帮王八,宁肯卖给鞑子,也不肯让自己的兵卒装备。李过!咱们能不能匀几支枪给他们?”
李过点点头,又冲曹文诏拱手说道:“曹千卫,我等王爷侍卫,都是双马双枪,你调二百人来,我配给你二百支火枪如何?”
曹文诏大喜,一躬到地:“哎呀,俺老曹可是遇了贵人了!多谢将军厚谊!晚上请你痛快喝一顿!”
张福臻也要领个军令:“王爷,风陵渡防的莫非是豫王?他们这是要一起反了吗?请王爷下令,下官也要去守风陵渡口。”
李想摆摆手:“我军的战法和别人不同,你就别凑热闹了。要是闲不住的话,你就跑跑腿,有批军火应该快到了韩城附近,你辛苦一趟去路上接应。若是有追兵,还能帮着打个伏击挡一下。”
张福臻自然领命而行,曹文诏也很大方的给他一百兵丁,让他带着以防不测。
是日下午,风陵渡就换了哨卡,雇来民夫开挖战壕,李过亲自指点着方略,以高打低不说,还运了潼关的三门火炮过来,送走民夫后,又按着李想的韬略做些伪装。
请着曹文诏来看时,这位千户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暗盘算着,若是自己来攻的话,恐这千余人不剩几个了。
潼关城万事具备,就等着韩城起风。依照李想的战略设想是先烧了诈取粮草的敌军先锋,继而阻敌于潼关城下。陆竹山何时破咸阳都是小事,只要战局一开,他自然知道如何策应。
陕西府军到时就可以驱敌流窜至此,凭借天险与雄城,将这些叛逆前后围住,不愁断不了根。
柳湘莲和贾芸正是押解军火之人,眼看着就到了禹门口,倪二探路回来了,拦住车队说道:“那处大寨已经被人占了去,看着旗号杂乱,恐有万余人马,我也不敢在靠近了,故此回来。”
一行人又绕路去了韩城县,藏好了人马车辆,三个人结伴进了城。
只见把守城门甚严,来往的人车都要检查,倪二扮作民夫先混了进去。四下里转了一圈就与一个官差搭上了话。
请着喝了几杯酒,柳、贾二人才姗姗来迟。倪二赶紧着喊着少爷迎上来,贾芸一塌腰就把柳湘莲让在了前面。
倪二弓着身子说道:“少爷啊,这韩城有粮却不卖。我和这位官爷说了半天好话,才有个几百斤。这哪够啊?”
贾芸上前递过一个荷包,亲热的拉着他继续饮酒,又换了几个菜,这才说道:“我家少爷自山东而来,家里也是缺粮,听说这里是赈粮之地,这不就来碰碰运气。这位大人如何称呼?又是何官职啊?”
您看,捧着说话就好办事。这不过是一个小班头,只是这几天没什么差事,故此出来混转,想着蹭顿酒喝。
倪二对这路人极为熟悉的,三言两语就喝在一起,贾芸再这么一捧,他也是有些飘。再说柳湘莲这衣着相貌,看着就是世家的公子,贾芸绝对是个大掌柜。
用手一颠这荷包,脸上自然笑开了花,兹喽一口酒下肚,拿捏着几分说道:“这位公子,你们来的不巧。要是早来几日,那些秦王府的兵还没到时,我还真能给你们弄些粮卖。可是如今啊,这帮王府的杂碎一来,直接就把城防接管了。说是城里住着县主,必须要加强护卫。啊呸!人家县主都来了好几天了,也没他们这么招摇。我看啊,八成就是奔着粮食来的。”
柳湘莲端着身板说道:“凭他是哪路王爷,也没有有钱不赚的道理。我在家乡时,藩王家里可是常客,也没见过这么吃独食的。”
“可不是吗!”小班头扯开了话匣子,罗里吧嗦直说道他们县令正在和他们商谈呢,要是不撤了兵防,宁肯一把火烧了这粮,也不让他们拿走一颗。
柳湘莲眉头一皱,这蒋允仪此时到底如何了?是直接上门去找,还是暗里和他联系呢?
贾芸赶紧又要了一壶酒给他,然后说道:“能不能引见一下县令大人?我家必有重谢的!想来这些小事儿,自是难不住您的。”
小班头皱着眉头思筹了一会儿,又掰着指头数数,等他人都急坏了时,他才说道:“见他也是白搭。这粮仓的钥匙可都在那位县主手里。要不然,这些王府的怎么能等到今天呢?听着说一位世子要来,只有他才能有资格见县主不是?这粮食都是皇上老子的,他们一家人怎么说都行,对不对?”
倪二瞧着他喝了不少,又劝了一杯酒:“听这话,您还能搭上县主的人?可不要吹牛说大话!”
“呸!瓜怂才说大话!我还真认识一个侍女,也是陪着人家去买东西时,才搭上的话。虽然有帷帽挡住了面孔,可听着声音看着身条,顶顶的美人错不了!说话很是和气,就陪着一趟,就赏了我二两银子呢。”
贾芸赶紧问道:“她们什么没见过,为何还要在你们这里买货?”
“哦...人家是出来买花,总问着这里有没有红玉海棠。要是有了可要和她说。”
贾芸眼前一亮,冲倪二点点头,倪二几杯酒给他灌下去,这班头就醉了过去。
贾芸会了帐,三个人出了酒楼,寻一处客栈落脚,进了屋子这才说道:“必是小红在散播消息。这海棠是只有县主府的人才知道的。”
柳湘莲冲他一笑:“那你就去做个卖花郎吧。倪二,晚上我们夜探粮仓,看看那些宝贝去!”
三人计议得当,分头去做准备。
再说风陵渡口黄河对岸,一队队人马开了过来,李过暗暗计算,两个千户所的兵马是只多不少。示意了一下左右,谷初九站在前头等着问话。
“尔等为何封了渡口?”
谷初九呲眯一笑:“这是我们陕西卫所的事,与你们何干?倒是你们是哪个卫所的,怎么能带着人马来此?”
一个千户近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谷初九,看是个百户身份的,也就客气了几分:“奉王命,进陕赈灾。还不让开了去路。”
谷初九哎哟了一声:“巧了,我也是奉了王命,封住这渡口。千户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各自回去请个旨,看看听哪个王爷的。”
那千户冷冷的说了句:“天下还有比福王大的王爷吗?”
谷初九不慌不忙:“还真有,我家王爷就比你家王爷大。”
“哦?是谁?”
“顺王!”
“你?好好好,原来顺王倒是跑得快,看来你们是不肯让了。”
谷初九哈哈一笑:“上一个这么说话的是鞑子的皇上,你要不要去问问他,我们是怎么回答的?”
那千卫气的脸上变了颜色,用手指着谷初九的鼻子:“滚开!杀了几个鞑子,就没了数。这天下可是我家王爷的姓,别真当着自己是根葱。”
谷初九笑嘻嘻看着面前那根手指头,猛地一脚踢在他两腿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千户说道:“打过来我算你赢。”一把从脖子上拽下一颗掌心雷,呲呲冒着白烟就塞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那些护卫的刀剑临身而面色不改。
刀剑临身也没敢砍下去,反而呼啦啦跑了。那千卫手忙脚乱的掏出掌心雷,刚拿在手里,就被谷初九一脚踢进了黄河,转身迎着炸起的水花回了哨位,再不看他们一眼。
“疯子!疯子!你给老子等着!走,派个人回去复命!”
似这等尸山血海出来的,又岂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揣度的?慢说是谷初九,就连贾芸这样的都能一刀捅了他而不眨眼,再没有当年金陵车行门前那副样子了。
此刻他正贱嗖嗖的卖着花:“可有想着我能来?”
林红玉咬着嘴唇不理他。贾芸又问:“你们想怎么走?听说秦王府一个世子要来,你们可要小心了。”
林红玉透过帷帽白他一眼:“去买几个大水桶来,后天见了那世子就走,记住,走西城门。明天百姓先出城干活,你们可快着点。”
贾芸顺手递给她一盆花,又在她手上摸了一把,这才推着卖花的车扬长而去。
林红玉红着脸回了县衙内院,见了看书的晴雯,悄悄把话说了。
晴雯放下书说道:“告诉蒋大人,后天晚上我要宴请那世子,咱们趁此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