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面前寒光一闪,一人被划破脖子,鲜血噗的喷射出来。第二人被斩中肩膀,刀子直到第三个人胸口,才被挡住,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挡住赵化龙的正是孟捷,他习练过刀法,反应很快,竖起刀背,挡住了这一下突袭。不过也被惊出一身冷汗,赵化龙的刀尖距离他的胸口不过半寸,如果反应慢些,就是开肠破肚的下场。不过两个同伴就没这么幸运了,被砍中肩膀的人,抱着手臂大声惨叫。另一个更惨,脖子划开,鲜血横流,却叫不出声音来,在地上滚动,估计是活不成了。
赵化龙并不恋战,他收刀,再次转身急奔。敌众我寡,只能用计取胜。而且敌人还有个硬手,刚才同孟刚硬碰了一下兵刃,赵化龙觉得手臂被震得发麻。
孟捷大怒,顾不上伤者,大呼急追,又奔出百余米,忽见赵化龙不再奔跑,而是蹲在地上大口喘气,看样子是体力消耗殆尽。
孟捷这回不敢托大,挥手让六人把赵化龙包围起来,一起缓缓逼近。口中冷笑道:“好小子,没力气了吧!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诡计!”
话音刚落,忽然赵化龙猛地跃起,双手捧着衣襟奋力一扬,瞬间黄色尘土四面弥漫,将众人身形全部淹没。原来,刚才赵化龙蹲在地上不是体力耗尽,而是用衣襟裹住一捧黄土。久旱之下,黄土松软,尘土很容易在空中飘荡。
孟捷只见眼前昏黄一片,急忙后退,只听尘沙中有人大叫:“我看不见了……哎唷!”武器碰撞声和惨叫声连续不断。
片刻功夫,黄尘散开,只见六个人当中又倒下两个,且都是开肠破肚的重伤。而赵化龙则已经突破包围,跑了数十米之外了。
孟捷大怒喝道:“咱们追,不把他生剥皮,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赵化龙跑入树丛中,天色已经暗下来。他喊了一声妞妞,只听妞妞叫:“叔,我在这儿!”却见不到人,仔细看,原来妞妞躲到一个树洞中,十分隐蔽。赵化龙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个计策……
孟捷四人追到树丛中,只见树林虽然没有了枝叶,也被饥民扒光了树皮,但树丛中干枯的灌木很多,也很容易藏人。正不知如何寻找之时,忽然有人大叫:“叔,你醒醒!”
四人大喜,急忙向声音处奔去,忽然脚下一根枯藤蓦然被拉的笔直,四人一起被绊到脚踝,向前扑倒。孟捷反应较快,手掌一按地面便跃起。却见一个黑影从身后掠过。随后,最后面一名同伴惨叫起来,“我的腰被砍了,呀~痛啊!”
孟捷把刀横在胸口,大喝:“赵化龙,你给我出来,有胆子,咱们单挑?”
他睁圆的双目,只见周围枯藤矮树摇曳,不见一个人影,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景物也模糊了。孟捷、孟刚背靠背全神戒备,却不见赵化龙的身影。身旁的地上还躺着被砍中腰肋的同伴,呻吟声越来越低,看样子要死了。
出来一共八人,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除了孟氏兄弟之外的那名同伴,脸色苍白,眼中都是恐惧,颤声道:“老大,咱们先撤吧!”
孟捷咬牙,心中十分不甘,这是他有生以来遇到的最狡猾难缠的对手,智计百出,让他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比自己要厉害。看看四周,天渐渐黑了,这样的情况更容易被偷袭,只能先回去了。
“他奶奶的!”孟捷舞动长刀,把身前的枯藤灌木一顿乱砍,喝道:“小子,你跑不出我的手心,等我捉到你,非斩你一百刀,让你知道我百人斩的厉害。”
孟捷带着弟弟和手下撤出树林,又过了好一会儿,赵化龙听到没一点动静,才从藏身之处出来,领着妞妞走出树林。
“叔,你受伤了,怎么还流血?”妞妞惊呼起来。
赵化龙坐在地上,撕开裤角,只见小腿上被刺了一刀,深可见骨,鲜血还在流淌,把裤角、鞋子都染红了。
赵化龙感到十分疼痛,他用一块布把伤口绑住,鲜血很快就浸透了布,把布染成红色。
赵化龙怕孟氏兄弟再追来,不敢耽搁太久,强忍着伤痛站起来继续走。连续的激烈搏斗和失血,让他体力消耗巨大,很快他就眩晕起来,脚步踉跄,需要妞妞奋力搀扶他才能前行。
这时,前面路上又走来几人,赵化龙心中一跳,这几人也不是普通饥民,他们虽然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但看起来体力不错,而且手中拿着棍棒斧头等武器。难道是孟氏兄弟的人?赵化龙心中有点急了,现在的状态,没法再和人拼斗了。他强作镇定向前走,和那伙人慢慢接近,暮色昏暗,那伙人看不清面目,但能感觉他们眼神凶恶。
其中一人目光炯炯,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化龙,忽然大叫一声,向他奔来。
赵化龙大惊,拔出刀子,对妞妞大叫:“快跑!别管我!”接着大吼一声,挥刀向来人劈去,那人用手中斧子挡住,大叫:“化龙哥,我是铁柱啊!”
赵化龙仔细看那人,终于在记忆中找到了,是自己邻居好友杨铁柱。他登时心中一松,刚想开口说话,忽觉一阵天旋地转,一跤坐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赵化龙躺在一个简陋的帐篷中,阳光从帐篷破洞中射进来,灰尘飞舞。
赵化龙坐起来,腿一动,立刻钻心的痛楚,忍不住呻吟一声,看看腿上伤口,已经被换了一块裹布,还有一些草药敷在伤口上,血已经止住了。不过,一直绑在身上的几斤粮食都不见了。
帐篷的破布帘呼的被拉开,铁柱钻了进来,一脸笑容,“化龙哥,你醒了!”
“妞妞呢?”这是赵化龙最关心的。
“她没事,还在睡觉哩!”铁柱笑着说。
能在这时候,遇到自己同乡好友,真是倍感亲切。两人忽问别后的情形。铁柱说爹娘跟着他逃荒,都在路上饿死了,他在荒原上游荡,偶然遇到这个都是同村青年的团体,就加入了。
此时,在流民队伍中,已经慢慢形成了一些小团体,都以地域为单位,一般是一个村子或几个村子的男子联合到一起,以青年人为主,来增加生存机率。孟氏兄弟的队伍是较大的,有三四十人,兴旺村的队伍较小,只有十几人。
赵化龙正想问兴旺村的首领是谁?帐篷外面有人阴阳怪气的说:“喂!驸马爷醒过来啦!”
驸马爷是赵化龙小时候在兴旺村的外号,因为他家条件较好,吃穿比同村别的少年强些,人长的也白净,所以被同村少年起了一个外号叫“驸马爷!”
赵化龙扶着铁柱从帐篷里出来,只见一个青年吊儿郎当的坐在一米多高的大树横枝上,还有十来个青年散坐在树林中。这个营地就建在这片树林当中,有三四个帐篷,都是用破被单、破衣衫简单搭成的。
赵化龙上前向树上那青年做了一揖道:“赵恩,谢谢你救了我。”
赵恩一双浓眉,面色黝黑,粗手大脚,在村子时就是个身材壮实的青年,现在瘦了些,显得更加精干了,他嗤笑一声,道:“都这时候了,还文质彬彬的,读书家的孩子就是与众不同啊!”
语气中颇含讥讽的意味,这是因为,在村子的时候,东面家庭普遍穷困,西边家庭比较富裕,村中的青少年慢慢的也分成两个团体,西边的瞧不上东边的,认为他们不求上进,东面的穷人心中自卑,羡慕西边家庭,也普遍有仇富心理,两边的孩子各玩各的,各自都有自己的伙伴,赵恩是东边的孩子王。
铁柱对赵恩道:“恩哥,化龙哥家里人也都死了,只剩下他和妞妞。他是咱们村的人,就让他加入咱们这个队伍吧?”说完期待的看着赵恩。
赵恩一笑道:“驸马爷想加入,那没问题。只是这个小队是我建立的,我是老大,什么事情都得听我的,只要化龙愿意就行!”他其实愿意让赵化龙加入的,以前村中富户家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小弟,可以满足他的虚荣心。
铁柱叫道:“当然是你当老大……嗯,化龙哥,你说是吧?”他觉得赵恩当老大是理所当然的,但也得征求一下赵化龙的意见。
赵化龙点点头道:“我愿意!”
铁柱高兴的叫起来:“太好了,咱们又能像村子里一样在一起了!对了,化龙哥,你饿了吧……”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些干肉条给赵化龙。
赵化龙盯着他手心的肉条,暗红色的肉条,腐败恶心的味道,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肉。赵化龙微微摇头,道:“我不是野兽,我不吃人肉。”
此言一出,不但赵恩脸上变色,同村的十多名青年一起也都变了脸色。荒原上哪有粮食,只能杀人,吃人,但这些朴实的农家子弟毕竟心存愧疚。被赵化龙直言贬斥,又是惭愧又是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