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其载收徒一事完结,辞别王幼云一众人,一路快马加鞭,返回自家秘境。
五洲原本浑如鸡子,后有大神持斧开天,大神原本为鸿蒙未判,混沌未开之时圣灵,与三千混沌魔神神灵决胜,斩尽三千神魔,遂炼三千神魔为真身。
开天之后,见天地不容其身,随之舍去遗蜕,其中三千大道重返天地,定立大道三千,身化万物,天地方有生灵,加之三千神魔残余,并称先天神灵。
天愈轻,地愈重,世间灵气有生有灭,也有多有寡,天地间灵气众者五州之地繁不胜数,约有十万八千之数,其中有一百单八处气机庞大,名曰: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洞天最盛,次之福地,皆是天地馈赠。再次之,即是秘境。
秘境载体不限,或者是一本书,或者是一支笔,甚至一棵树苗,一眼泉水,一波碧潭,秘境不同,效果也不同,有明为绘画实为画符的华都秘境,也有明为读书实则传道的承渊秘境。
而莫其载一门中的秘境,是化用南柯一梦,一枕黄粱的典故,将人投入到秘境之中,经历一家一户,乃至一国的由盛转衰,以达到炼心的结果。
其实莫其载这门中秘境原本并不是什么南柯一梦,而是类似于一张白纸,空空荡荡,后来,还是请小说家前辈出手,以无生有,取来一篇本命文章,投入幻境之中,才有如今红尘炼心。
小说家根本学问无外乎《青史子》,《天乙》,《待诏臣饶心术》等十五篇本经,文章却有一千多数,小说家较之道教练气士,更偏向于儒教。
儒教大体分两个脉络,以学问为根本,一为学宫一脉,二为天下王朝一脉。学宫一脉即通读四书五经,讲究扣心,明理。
学问一途,尤其难走,如磨镜,初则抗手,次则将平,再则灰尽,进则尘净光生,却又去逆水行舟,滔滔白浪,举步维艰,弃儒教副教主之位,由儒转佛的宝胜禅师曾说“学宫一坐三十年,难把冷板凳坐热,难把道理讲明,不过一场空空。”
而天下王朝一脉则是以龙气与人道香火愿力为火苗,以学问道理为薪柴,这一脉并无几分战力,也无半分神异,只因做文章,行教化,自有人道龙气反馈己身。
人道昌盛,自然有圣人出。寿数无增无减,百年一抔黄土,若有大贤毙,百姓供奉,立祠祭祀,香火不绝,神魂不灭。
学宫一脉有教无类,有心者皆可入我学宫读书明性,王朝香火一脉却是屈指可数,非大贤不可。
然两脉殊途同归,也有共通之处。走香火之路后入学宫者有,出学宫下山行教化被搬入庙者也有。
莫其载来至大荒山无稽崖,这就算是小说家的祖脉所在了。莫其载一路不曾停留,路上遇见人人皆称莫其载为“家魁”。
家魁者,一家之主也。一路前行,行至在崇本堂。
这崇本堂乃小说家香火祭祀所在,其内并无多少牌位,却是一脉重中之重。
这崇本堂门口两侧左边写“言书说传荒诞无稽”,右边“说妖说鬼什么东西”,门楹上三个字一一“费口舌”。
推开门,正是小说家一脉香火堂,鼎盛时,小说家主脉便有五门六宗十一流派,日渐没落,大一些的也就只剩无稽峰山头上这些,其余的要么不知自身渊源,要么后继无人了。
,“列位祖师在上,其载明禀,近日新收一徒,定下四年之约,四年之后引其上山入我门楣,登名造册,续我香火,愿我道昌隆。”
莫其载点上燃香,也不多话,低低的说上一句,不知是说给祖宗,还是说给自己听。
待到一手指粗,小臂长短的燃香烧尽,整个崇本堂烟气缭绕,莫其载只是盘坐在蒲团上,好似入定了去,许久许久,才有细若蚊蝇的一句:
“不肖子弟独担一家一脉近千年,甚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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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心情,莫其载下了无稽崖,大荒山共三山一水,无稽崖侧面是扶剑峰,后面是青梗峰,青梗峰较之扶剑峰低了一半有余,山顶一片坦途。
相传远古青梗峰大妖兴风作浪,有仙人骑鹤一剑西来,剑斩大妖,顺便削了一半青梗峰去,故又把山顶唤作鹤鸣台。
鹤鸣台有一小院,莫其载轻敲门扉,入了门,院中有一大槐,树下石桌石凳,只见一少年郎伏在桌上,桌上棋分黑白,横十九,纵十九,看是在自弈。
一抬头,呵,神仙人物!少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广袖袍,蹬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好一似翩翩美少年。
“师叔祖。”一人向另一人行礼,而另一人生受。惊奇的是,受礼的却是那少年郎。
“不必如此,你我两脉同出一源,辈分抬得太高,我不欢喜,你也难受,你就当你师父多了个师弟,就叫我师叔好了。”少年郎轻拢鬓丝。
贪墨,观史,吃书同出一源,对应着百工之中说书,史官,话本,少年郎就是话本一脉,辈分出天际。
莫其载将收徒一事细细讲出,又将四年之约和盘托出,最后说出来意。
“师叔,其载此次来,是为借秘境一用。”
少年郎一生荣华富贵,前三十年无任何功名,斗鸡养鸟,擎苍牵黄,后半生颠沛流离,家破,国灭,想学那仗义死节却怕水太凉,一生孝悌却逼的父亲投了江,一门一户,家国天下,落得个孤魂野鬼模样。
家道中落,了了尘缘,将这满腹心酸牢骚佐着酒和着血写了本《金玉缘》。书是少年郎所作,执笔人亦是书中人。
前文提到,有长辈投了本本命文章入秘境,才有了这神瑛幻境。这长辈,就是少年郎。那本命文章,就是这《金玉缘》。
少年郎一生只写了这一篇文章,却将这人世间繁华写尽,心酸写透,若有人进了这神瑛幻境,仿若再活一世,历尽书中人物的分分合合,一朝出幻境,恍若隔世。
一梦黄粱尘世,世间炼心第一,说的正是神瑛幻境。
少年郎本以心死,寿数尽,却没成想自这幻境中走出,活出了第二世。
幻境开一次,少年郎便再经历一次当时的苦不堪言,开头越欢喜,最后就有多伤悲。
少年郎的故事很简单,该得的不知珍惜,失去了追悔莫及,一男一女,可以很复杂,复杂到几万字也写不下,也可以很简单,只有一二字,不,不爱,不必。
错付情衷。
少年郎双臂广袖一拢,将头埋在了臂弯之中,不出声,不言语,等了半响,低沉的嗓音这才响起:
“准。”
莫其载拱手倒退着出了小院,站在门前,沉默不语,转身离去。
只余下这少年郎,小院里静谧无声,少年郎仿佛睡着了一般。
我只是被这世道逼的落荒而逃的丧门犬,守着断壁残垣的一盏孤灯。
一梦醒来醉卧西厢,姐妹丫鬟皆是美娘。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江宁城内织造府上。荫蔽三世寅祖逝世,天恩笃信圣情之至。亏空府落以报皇室,王室变革公不允私。呜呼哀哉一夜催枯,祖母病逝子孙失福。遍历红尘长梦红楼,世情冷暖不过一记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