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边荒草丛生,遍布碎石,稍不留神就会跌入崖底,漫天的紫色毒雾和云层混在一起,透着清晨稀薄的阳光,犹如含羞半遮面的少女,惹人爱怜。
行至崖前五步之处,苏谯明停下脚步,再往前行,就是毒雾所覆盖的范围了。
他提高了嗓音,对着空旷飘渺的云层深处拱手道:“在下苏谯明,有事想请前辈帮忙!现奉上见面礼一份,还请前辈笑纳!”
说罢,他指尖轻轻的朝着前方的悬崖挑了挑,身后那个黑衣人,便迈着僵硬的步伐,朝着前方走去,远远看去,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他的身体。
洛少阳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人在崖边继续前行,前脚踩空,整个人便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但洛少阳没曾想,苏谯明口中的那份见面礼,原来指的就是他。
“师公!他......”
洛少阳小心的走了过来,眼睛朝着崖底撇过去,云雾飘渺,深不见底,从这摔下去,想必是尸体都不成形了吧!
“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有点受不了吧?”
“是......有点......”
“呵!江湖打打杀杀,像这样的场面每天都在进行,那你还想不想闯荡江湖了?”
“不想......”洛少阳再次朝着崖底看了看,肯定的回到道。
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倒是让苏谯明有些意外,他撇过目光来,看着身旁的这个少年:“放弃了?”
“没有!”
洛少阳摇了摇头,那一双如星辰般摧残的眸子,正视着苏谯明的目光:“我不想踏入这样的江湖,但我还是想要成为受万人敬仰的大侠!”
这番回答,有些意外,但联想到他母亲那性子,苏谯明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你为什么想做大侠?”
“因为我不想再被人欺负,我想提高自己的能力,去保护我的亲人和朋友!”洛少阳攥起了拳头,脑海中再次浮现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
苏谯明看在眼里,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旋即用手抚了抚他的脑袋:“说的不错,我都开始有点想要传授你武功了!”
“真的?”洛少阳一惊,大喜过望的应道。
“假的!”
“你!......”
“行了!别多嘴了,办正事呢!”苏谯明拍了拍他的脑袋,目光再次回到那些飘渺的云雾中去。
他确实是不想让洛少阳涉足江湖,十三年前的那场追杀中,他虽然不在现场,但以他对自己徒弟的了解,能够明白洛少阳母亲的用意。
将年仅五岁的孩子,托付给自己的贴身侍女,又命其不要回燕王宫,只是找个偏僻的村落,隐姓埋名。
显然,无论是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还是江湖之中的恩怨情仇,她都不想让洛少阳涉及,只愿自己的孩子做个普通人,快乐的度过一生。
“放心吧!我会看住这小子的!”苏谯明扬起嘴角,喃喃自语。
“嗯?师公您说什么?”
“啊?没什么!”苏谯明稍稍一愣,随即恢复常态。
“叫你小子别多嘴了,安静的站在旁边,给我等着!”
“我们究竟在等什么啊?”这话正巧说到了洛少阳的困惑之处:“难不成那人还能从底下爬上来不成?”
“就算是有少林绝学金钟罩,从这跌下去,也不可能活命,他若有那本事,岂能如此轻易中了我的招!”
“那您在这是等什么呢?”
苏谯明笑了笑,正欲回答,眉梢忽的一拧,神色即刻变得肃然,他稍用力的拍了拍洛少阳的脑袋:“别说话!”
洛少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拍比先前的要有力的多,又看苏谯明那严肃的神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是闭上了嘴,听从的站在一旁,看着身前的云雾。
不一会儿,果真有了动静,只听得从崖底传来一声老婆婆的沧桑语调。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琴圣苏先生啊!老身年迈,腿脚不方便,未曾远迎,还请见谅!”
闻言,苏谯明连忙拱手作揖,行了个全礼:“前辈言重了,在下冒昧前来,打扰了您的修行,还望恕罪!只是在下的朋友,身受重伤,性命垂危,还望前辈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既然是苏先生开口,老身自当全力相助,只是先生给我谷中丢下此人,是为何意啊?”
苏谯明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知道这是明知故问,遂又道:“前辈医毒双绝,江湖上无人不知,但锤炼蛊毒,却是要有个好的器材,今日在下特奉上一具,供前辈实验。”
那声音顿了片刻,又道“先生乃是一代名士,可不要信口胡说,用活人做实验器材,老身在江湖上岂不是要受万人唾弃与不齿了吗?真是久闻不如见面,想不到琴圣竟是如此无礼,先生还是请回吧!”
听到对方态度的这般变化,苏谯明却并不着急,他从容的将身后的长琴取下:“前辈息怒!并非在下胡说,前辈的大名,江湖上人尽皆知,梁岳、郭沉、李冒、丁慕这些恶徒,欺压百姓,被您抓入谷中炼毒,解了一方之患,乃是武林的大英雄,如此侠义之事,又怎会遭人唾弃与不齿呢?”
这番恭敬的言辞说出,那谷底沙哑的语调,原先还是略带怒意,这会便是畅快的笑出声来。
“哪里哪里,行侠仗义乃是习武之人应尽之事,老身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哪称得上什么英雄!”
听闻对方这番言辞,苏谯明嘴角微微上扬,他口中所说的那些恶人失踪的案子,确实是这位医毒老祖做为,只是此人行踪诡异,难以捉摸,官府无处可巡,最后只好随便抓几个替罪羊草草结案。
苏谯明在来时的路上,就托江湖上的朋友打听了一番,便做出这番猜想,现在看来,自己是猜对了,随即又应道。
“在下这次前来,情况紧急,未曾准备周到,现有长琴一副,欲献予前辈,还望您莫要嫌弃!”
说罢,苏谯明便双手将长琴托起,置于身前。云雾中,一个虚晃的身影,远远的朝着悬崖之上看过来,目光落在那长琴之上
只见那长琴的面板由千年桐木所制,底板用上等梓木相合;五根西域天蚕丝所制的琴弦,声色典雅;以南疆白玉做制的琴徽,如同闪烁的繁星,印刻其上;又有东海珍珠、北境琉璃一同点缀;最后在琴头处,更有燕王所提“仙乐”一词。
“老身如果没看错的话,先生手中此物,可是燕王所赠‘上光七宝琉璃琴?’”
“正是!”
“如此厚礼,先生真是客气了!”
洛少阳听着那云雾深处的语调,显然对于苏谯明的这份礼物,表示非常的满意。
“既如此,那老身也不再推辞!”
随着一声应答,便有一阵清风横过谷间,霎时间,那掺杂在云雾见的紫色毒雾,便尽数消散,隐约间,洛少阳看见一个虚晃的背影,转身朝着谷底跃去。
“带上你的朋友,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