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之内,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火苗。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但凡关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出去。
死亡的气息遍布每一个角落。
“参见大王!”
狱卒的声音从天牢外传来,随即便有锁链碰撞的声音,再随着支呀一声,天牢黑色的铁门便被打开了,应天陪同着燕王,走进了充满腥臭味的黑暗中。
“大王,这边!”
狱卒在前边带着路,天牢共有三层,分别为弑犬狱、戮虎狱、困龙狱,对应不同身份的罪犯。淳于无夜官拜司空,位居三公,便是被关押在了第二层的戮虎狱。
行至戮虎狱,空气中虽然仍旧弥漫着血腥的臭味,但相比弑犬狱要好了太多,狱卒带着路,来到关押淳于无夜的牢房,打开金刚锁,随后躬身站在一旁。
燕王静默不语,走进了牢房,应天跟在其后,至狱卒身边时,低声应了句:“先退下吧!”
“是!大人!”
狱卒拱手应道,将牢房的金刚锁钥匙,递给了应天,随即便离开了戮虎狱。
牢房内异常安静,微弱的烛火映照在这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起一丝闪烁的涟漪。
“无夜......”燕王朝着阴暗潮湿的角落应了一声。
闻言,角落中微微的有了动静,淳于无夜蓬头垢面的转过身来,脸上布满皱纹,如干涸的老树一般,微风即过便可摧之。
昔日如漆的发丝,此刻竟也如覆雪般,布满银霜,身体更是干瘦的近乎皮包骨头,就连转身都显得十分吃力。
最让人心底发寒的,是那双浸了血一般的瞳孔,在转过身来后,迎上前者,让燕王猛不迭的倒吸一口凉气。
“呵~”淳于无夜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咧起干枯的嘴角,浅笑一声:“天烁!”
“无夜,你身为三朝重臣,为何要修炼此等邪功?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分人样?”
“我为什么要这样?你问的这还真是可笑至极,安天烁,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在我面前假装糊涂了!”
燕王怔了怔,沉声片刻,深邃的眸子里,万千思绪闪过,最后化为悠长的一声叹息。
“你是为了婉玗?”
“你没资格这么叫她!”
“婉玗的死,我也很痛心,当时......”
“够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没能保护好夕儿和少风两个孩子,令婉玗痛心疾首,郁郁而终,这些都是你之过也,这些年来,你不仅不思悔过,反而暗地里筹划南下之事,欲再燃战火,置燕国上下子民的安危于不顾,他日若是兵败,我看你有何脸面去见先王!”
“无夜啊~”燕王长叹一声:“这么些年了,你还是这么迂腐,枉你满腹学识,怎满口却是妇人之仁?可曾知晓以战止战之理?今天下三分,西虞、北燕和楚国,看似平和,但平和的表象之下,却是风云变幻之态,即便孤不南下,楚国也终有一天会北上,当年南越被灭国就是前车之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待得天下一统,孤才能无悔的去面见先王啊!”
“呵!以战止战......无稽之谈......”淳于无夜苦笑的摇了摇头,目光空洞无神,好似面对一番荒凉之景般,毫无兴致。
燕王又走近了些,蹲下身子,没入阴暗之中,低声又道:“相信你也知晓,今有人皇令在我手,便是天要兴我大燕,同时,孤已经派遣苏谯明前往楚国,刺杀幻音殿的周璇瑾,一旦得手,孤即刻挥师南下,一统大业指日可待,到那时,也算是为婉玗、夕儿、少风报仇了!”
言闭,他又顿了顿,见那淳于无夜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完全没在理会自己的言辞,嘴角忽的扬起邪魅的弧度。
“让孤再告诉你一件事,知道当年婉玗为什么突然背你而去,嫁给孤吗?”
这番言辞,似是闪电般,直击淳于无夜的心坎,他憔悴的面容猛地回过神来,赤红色的眸子正视着燕王。
“当年你直言进谏顶撞了先王,被判死罪,是婉玗哭着来求孤,愿意以自己的玉人之躯,换你无罪......”
“啊!”
言语未尽,其意已然明了,淳于无夜顿时发了疯似得放声狂叫起来,他张开枯木般的手臂,想要掐住燕王的脖子。
怎奈还未得逞,一簇疾风迎面袭来,便只感双臂被一双有力的手掌死死的钳住,动弹不得。
燕王冷笑的站起身来,转身给了应天一个眼色,便走出了牢房,戮虎狱内,回荡着歇斯底里的狂叫,这声音,混合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实在是让人心底发毛。
翌日,有告示下,淳于无夜于昨夜子时,在天牢中自绝经脉而亡。
......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柔云盈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坤阳宫的地下密室内,少年口背心诀,步法如幻似影,又如脚踏星月,身携清风,在石室内迅疾而行,其速度,仅凭肉眼,很难捕捉清楚,只能勉强看到一些身过之后的残影,但这残影,却是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稍不留神,竟是同时出现了三个残影,真可谓是神鬼莫测之技。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洛少阳缓缓的停下了步伐,那三个残影也跟着逐渐消散,最后都归于一处。
洛少阳擦拭着额前的汗水,满意的看向挂在墙上的第四幅卷轴,嘴角上扬:“嘿!真想不到,这柔云步,竟是一门如此玄妙的轻功,虽然还未练至大成,但凭现在的功底,逃出王宫应该不是难事!”
洛少阳信心满满,他也曾想将此门轻功练至精进,但怎奈自己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五脏庙中早已是空空如也,在此处练功已有两日之久,饥饿尚欠不谈,口渴甚是难耐。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墙壁上,目光在《两仪心经》的四副卷轴上逐一划过,旋即淡然的浅笑,转身摆了摆手,似是和故友道别一般,朝着来时的路,离开了石室。
凭借着娴熟的轻功步伐,洛少阳很是轻松的便从床下的密道内爬了上来,目光偷偷的在屋内掠过一圈,发现没有异样,这便一个盈步,悄无声息的跃了出来。
又在门后观察一圈,整座坤阳宫未有半点动静,陷入一片死寂,洛少阳心知大意不得,悄悄的走出后殿的大门。
正此时,一阵寒风迎面袭来,就听得阴冷的语调,从后方传来。
“终于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