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终，姜承都没说话，唐一芝坐回饭桌，看着沉默的孩子，想起之前他们聊天的内容，这孩子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又这么忙，也是可怜。
唐一芝问道，“姜承在这边习惯吗？”
“嗯。”
“你爸爸也很辛苦，大事小事都要管，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怎么办？”
姜承放下筷子，抬起眼淡淡一笑，“习惯了。”
习惯了父亲总是接到电话就把他丢下，习惯了回到家里一个人，习惯了他说注意安全但偶尔能在父亲身上闻到消毒水的味道……
年幼的他看到电视里的父亲，他怨恨过，为什么父亲不能出席他的家长会，为什么父亲不跟他合照，为什么父亲从不跟他单独出去玩儿……
后来母亲告诉他，那是保护他。
他心想：随便吧，他已经不在乎了。
少年在笑，好像真的不太在意，于心看着那个笑，心里闷闷的，她能看出来他其实不开心。
唐一芝叹口气，懂事的孩子只是懂事而已，毕竟还是孩子。
“咱们离得不远，以后你爸爸如果不在家，就来阿姨家吃饭吧，告诉阿姨你喜欢吃什么，晚上吃过饭再回去。”
姜承想拒绝，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狼狈，尤其是在她面前。
“我不……”
“下午的补习什么时候开始？你中午要不要休息一下？”
于心的打断太自然了，自然到姜承顺势接话，“都可以，看你。”
“刚吃饱饭，姜承去于真房里休息一会儿，等两点我叫你们再起来学习。”唐一芝看两个孩子吃好了，一边说一边收拾桌子。
于心要帮忙，姜承从她手里抢过盘子，“我来。”
唐一芝呵呵笑着，这个孩子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姜承，明天早点来，中午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告诉阿姨你喜欢吃什么？”
唐一芝的热情让姜承有些措手不及，厨房门口，于心看着姜承的拘谨，轻笑出声，引的姜承回过头看她，似乎再问她笑什么。
“我妈妈手艺很好的，姜承你就留下来捧捧场吧。”
姜承看看她，再看看她妈妈，母女两个都对着他笑眯眯的，他点点头，有这样开朗热情的母亲，难怪她总是笑的甜甜的。
收拾完，唐一芝让姜承去于真房间休息，于真关了电视屁颠屁颠也要跟着，唐一芝不同意，怕他吵着姜承，于真抱着姜承的腰死活不撒手，最后还是姜承拉着他回到房间这才让小霸王老实。
回到房间，姜承坐下，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
于真爬上床坐好，“姜承哥哥怎么啦？”
“你吃饭的时候说，你姐姐的头发一直很短，不是因为你，是你爸爸？”
“对呀对呀！我有姐姐扎辫子的照片！”
姜承抿抿嘴角，她长发的照片……
“拿给我看看。”
于真跑到自己的桌子旁，翻了半天找出相册，里面有很多照片，不仅有他小时候的，还有于心小时候的，六七岁的女生穿着蓬蓬裙，扎着两个小辫子，手里拿着一个气球站在公园门口，笑的好甜。
姜承伸出手指摸摸照片上的笑容，这么可爱的女儿，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被剪了头发。
“为什么你爸爸要剪她头发？”
于真还小，根本不懂什么叫早恋，只记得印象里姐姐曾经不想再去剪头发，说自己长大了，不想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
然后就找母亲哭诉，当时唐一芝叹着气，只说了一句，“你爸爸怕别的小男生再欺负你，毕竟老师很忌讳早恋的，他也是为你好。”
他就记住早恋两个字，“妈妈说是早恋。”
手指僵住，照片一角被捏的发皱。
“什么！”
……
唐一芝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眯了会儿，闹钟响的时候刚好两点，她准备喊醒女儿。
刚起身，儿子的房门打开了，姜承轻声走出来。
“姜承起来啦，真真有没有闹人？”
“没，他睡了。”
“哦，我去喊心心起床。”
“嗯。”
唐一芝有些纳闷，睡醒一觉怎么感觉姜承有点儿怪怪的。
“心心，起来了，两点了。”
于心吃过饭是真的睡着了，她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起的又很早，中午休息一下让她养足了精神，一想到下午还可以和姜承独处，她就十分期待。
于心揉揉眼，“知道了，妈妈。”
于心洗了脸回到房间的时候，姜承已经坐在书桌前等她了。
少年背对她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撑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夏季的衣服贴在身上能看出一点点线条，还带着少年应有的清瘦。
于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一些。
“下午要补什么？”
姜承放下拖着下巴的手，“把你之前的试卷都找出来，我看一下你都错在哪里。”
“好的。”
于心踮着脚去翻书架上堆积的试卷，那是她今天早上才收起来的。
这会儿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要特地收拾东西了，还放那么高，她现在的姿势肯定很丑。
背后的温度一下子上升，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朵，惊的她猛地转身。
他的嘴巴就在她眼前。
“是这个吗？”
于心快速朝旁边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是。”
姜承看到她像兔子一样躲着自己，脸上神色不变，垂下的眼睛暗了暗。
她果然有喜欢的人了……
他一整个中午都在想对方是谁，她不怎么和其他班的人接触，而且她短发已经很久了，说明这个人应该是她认识很久的人，本班同学可能性最大。
他猜测了各种可能，甚至在想会不会是理科的某个课代表，不然怎么解释她理科这么好，文科却不行？
他承认自己有些嫉妒，生平第一次对女生存在特别的念头，他不停的在脑中幻想那个未知的情敌，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多优秀才能让她被剪了头发，也要踏出这一步……
于心不知道姜承内心的活动这么丰富，但是两人并排坐着，他在翻她过往的试卷不发一语，她看着他沉静的面容，不知为何心突突的跳了一下。
“我……是不是成绩差的有些多，让你很难下手？”
姜承抬眼，女生怯怯的看着他，他把卷子合上。
“为什么理科这么好，文科却不行？”
“啊？可能因为我比较喜欢理科吧……”
喜欢理科？这个理由不足够说服他。
“不喜欢文科？是不喜欢科目老师还是不喜欢科目课代表？”
“嗌？也不是，各科老师和课代表我都挺喜欢的。”
于心神色自若，姜承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难道他猜错了？喜欢的人不是课代表？
“咳，是这样的，首先我声明一下，我不是打探你的隐私，毕竟未来这段时间我要帮你补习，我想了解一下你的大概情况才好帮你提高成绩。”
于心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配合的点头，“好的，你说吧。”
姜承吸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早恋了？”
于心懵了。
她听到了什么？
姜承怎么会知道她喜欢他？
不应该啊，她明明藏得很好。
不行，她不能慌。
“为什么这么说？”
“一般成绩不好分为贪玩不爱学习，头脑不好不会学习，以及早恋无心学习，我看你前两个都不像，所以……”
于心松了口气，原来只是怀疑。
“所以你就怀疑我早恋吗？”
她咬着唇，有些委屈的看着他，他忙着摇头，“你别误会，其实我是听说你因为早恋才被剪了头发，所以我才会这样问。”
于心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张大眼睛，“我早恋被剪了头发？”
姜承看着她呆愣愣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笑，但此时他可笑不出来。
“不是吗？”
“当然不是！”
看着她这么坚决的否认，姜承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悄悄放松下来。
“那是我弄错了。”
于心缓了缓，察觉出不对劲，“你听谁说的？于真？”
“嗯。”
于心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弟弟才多大啊，知道什么，“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女生恼急了，脸颊红扑扑的，可是说话的调子还是很柔软，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委屈，让姜承忍不住哄着。
“我不信他，我听你说好不好？”
于心一一解释清楚，倒是姜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所以当年的那个跟你表白的就是王强？”
“嗯。”
“于叔叔知道是他把你打伤的吗？”
“我爸爸不知道他们两是同一个人。”
姜承看着于心的头发觉得心疼，哪有小姑娘不爱美的，就是因为一个傻逼玩意儿，害得他的小姑娘连头发都不能留。
“委屈了吧？你怨过于叔叔吗？”
于心咬咬唇，觉得眼眶热热的，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她委不委屈，一直以来父母总是让她理解他们，说都是为了她好。
曾经她是怨过父亲，也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幻想着自己站在姜承面前能够让他心动一次。
可是她明白，姜承如果喜欢她，不管她是不是长发都会喜欢她。
“曾经怨过，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我爸爸说等我高考完就可以留长发了，况且如果只是剪了头发就能让父母放心，那短发也没什么大不了，也不用每天起来梳头发，省了不少时间，不过就是冬天有点儿冷……”
于心吐吐舌头，样子可爱极了，让姜承噗呲一下笑出来。
“冬天记得戴帽子。”
于心看他笑了，也跟着小声笑着。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