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大无奈地用小锄头翻着地,打理着院子里的杂草。陈主任搬了一把小藤椅,坐在院子里的停车场上,一边盯着他干活,一边整理着手头上的资料。时不时还端起他的搪瓷杯品上一口茶,那叫一个惬意。
“唉……”张自大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念道:“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
“行了,行了!不用念叨了,知道你是语文老师。”陈主任说道:“辛弃疾的《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可以啊!主任,宝刀未老啊!”张自大饶有兴趣地支着锄头,没想到随口背出来的词句,主任一下就能记起作者和词牌名。
“那我考考你,答对了,今儿个就放了你。”陈主任也被勾起了兴致,只见他放下手里的资料,扶了扶眼镜,朗声念道,“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
“苏轼,那什么,《满庭芳·蜗角虚名》。答对了,谢谢主任啊,我先走了。”说罢,张自大就准备收拾锄头水桶等家伙什。
“哎哎,别急啊!”陈主任叫住张自大,对他说道:“这句词啊,送给你。咱们人这辈子,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如意的事儿羁绊着你,别整天挂在嘴边念叨。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下了通牒,你要是再迟到,就让菲菲替我收拾你。”
“嘿嘿……”张自大腆着个脸凑上前去,慢慢地蹲在陈主任面前。这一老一少的目光对视着,陈主任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斥责他说:“干嘛呢你?”
“主任啊!”张自大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突然想起我以前看过的一部作品,感觉你特别像里面的一个角色。真的,就冲您的言谈举止,以及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感觉就是您的真实写照。”
“谁啊?”陈主任皱着眉头,斜着眼睛打量着张自大,手里的折扇捏得紧紧的,好像随时准备着要抡下去似的。
“黄世仁!”张自大说完,赶紧起身就跑,边跑边笑,险些还一个酿跄摔倒在大堂里。
“嘿!”陈主任的折扇一击而下,没打着!“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说我像黄世仁!敢说我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地主老财,你等着!”
张自大跑得匆忙,刚刚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刚好遇见符冬冬从办公室里出来,俩人险些撞上。幸好张自大及时刹住了自己的脚步,符冬冬也赶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避免了相撞的尴尬。
“大哥,你超速了好吗?”符冬冬捋了捋她的长发,长出一口气。看她拍着胸口的样子,刚才确实被张自大吓得不轻。
“没事吧?”张自大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符老师。我刚才确实是快乐一点,你没伤着吧?”
“没有。”符冬冬浅浅一笑,对张自大说,“以后不用那么拘束,叫我冬冬就好。”
张自大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回到办公室的,天哪,女神主动和他聊天了,还说以后可以叫她冬冬,天哪,这算是爱称吗?
“哎哎!醒醒。”颜菲菲伸腿踢了踢张自大,把他从幻想中唤醒。“没事吧?”说着,颜菲菲还把手搭在张自大的额头上摸了摸,“没烧啊!”
“去去去……”张自大打开颜菲菲的手,瞪着她说道,“颜菲菲你太过分了吧?起床了也不叫我,昨天说好的支持我呢?”
“我确实支持你了啊!”颜菲菲一脸无辜地样子,对张自大说,“我支持你调闹钟啊,可是你自己调了个九点的闹钟,我也没办法啊。再说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着高跟鞋,在你门口跳了会儿踢踏舞,瓷砖都快被我踩碎了,你自己没听到,那我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叫我推开门进去吧?万一你又……”
张自大赶紧扑过去捂住颜菲菲的嘴,不让她说出“裸睡”俩字,毕竟张姐还坐在边上,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正在竖着耳朵认真地偷听呢!
张姐发现张自大和颜菲菲俩人都瞄着自己的时候,略有些尴尬地应了一声:“哟,你俩都住一块了,还说没关系呢?”
“哎哟喂,张姐您这时候凑什么热闹呢!”张自大无奈地解释道:“我们毕业之后一起合租的房子,我们是室友!室友!”
“是你自己说的没关系啊!”张姐接过张自大的话头,又转过身,满面桃花地笑着对颜菲菲说,“菲菲啊,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怎么想嘛?你看哦,你要学历有学历,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的,跟我儿子那是真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个,张姐,我去找冬冬,我跟她要聊聊马上开课的事儿。差点忘了,你看我这脑子……”颜菲菲拍了拍脑袋,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赶紧小碎步往外开溜。刚到门口呢,就碰上了陈主任。
“你看你们这一个个火急火燎的。”陈主任险些被撞飞出去,幸好他宝刀未老,及时地扶住了门框。
张自大一看见陈主任,暗道一声不好,这回可是被堵屋里了。他赶紧回身伏案,假装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你小子,这回看你往哪跑!”陈主任手里折扇一收,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张自大腰上的痒痒肉那猛地一戳。张自大瞬间就绷不住了,身子猛地往上弹了一下,险些没坐稳从椅子上滑下来。
“哟,您二位这是练功呐?还是新招式。”张姐在一旁看着就想笑。她平时跟陈主任就喜欢斗嘴,现在来了几个年轻人,还别说,把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带活跃了,他们俩的心态都好像年轻了不少。
“这小子,说我是黄世仁!”陈主任掂着手里的折扇,又吓唬了一下张自大,张自大赶紧两脚一蹬,顶着椅子往后溜出一段距离,不曾想撞到后面符冬冬的办公桌,“咚”的一声,桌上的水杯晃了晃,险些没倒下来。
“你瞧瞧。”陈主任对张姐说,“你瞧瞧自从这仨娃娃来了之后,不是高跟鞋那‘咔嗒咔嗒’的响个没完,就是火急火燎的撞过来碰过去。脑壳疼,着实脑壳疼。”
张自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陈主任,您可别这么说。要知道我们可是新鲜血液,有志青年。您跟我们待在一起,不也变年轻了吗?您想想,外头下棋、买菜的老大爷,那哪能跟您比啊!”
“你小子,别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放过你。”陈主任放下折扇,随手拿起张自大的备课资料,翻了几页,说道,“笔记做得还行。我可跟你说,这暑假的课程差不多开始了,你可得做足准备。咱们这虽然学生不能和大机构比,但是咱们也不能糊弄。”
“主任您放心!”张自大掏出手机,说道,“您看,为了一表决心,我把闹钟真真正正的调好了。每天从6:50到7:20,五分钟一个闹钟,保证不再迟到。我自己也意识到了守时的重要性,一切为了孩子,牺牲的睡眠时间又如何呢?我一会儿就去把院子给收拾了,以后要是我再迟到,我就自己领罚。怎么样,主任您看我这检讨,够深刻不?”
“不够!”张姐还没等陈主任发话呢,就先应道,“最怕你又耍赖,别再偷奸耍滑,地翻得不咋地,把我那些红薯全给毁了。”
陈主任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头都不抬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他应道,“红薯不红薯的先另当别论。自大啊,你要是真的有心保证自己不迟到的话,要不咱把赌注加码怎么样?”
张自大迟疑了一下,坐直了身子反问道:“主任,您这是搞事情啊!还加码,怎么加?”
陈主任“嘿嘿”一笑,心说这小子上钩了。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从明天起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是完全没有迟到的话,我请咱们全院的人吃饭,地方你来挑。反之,如果你迟到了,迟到一次就请一次饭,迟到两次就请两次饭,如何啊?”
“哎呦呵,怕你不成。”张自大大声应道:“老陈你别得意我告诉你,不就是不迟到嘛。我告诉你,你这顿饭请定了。张姐你做公证人啊,明天第一天,我保证让咱全院上下吃顿好的!”
“嘿嘿!”陈主任偷偷笑了笑,一边摁着手机,一边说:“别的不知道,反正这证据是跑不掉了。”说完,还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手机,对张自大说,“这回不是录音,这回录的是视频。怎么样,我是不是更向你们年轻人靠拢了啊?”
“什么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大事?”符冬冬小跑着进了办公室,颜菲菲也跟在后面,手一扬,搭在桌子上笑着说:“你看主任这笑不拢嘴的样子,肯定又是坑了张自大呗。”
陈主任笑得满脸通红,小手一指,对颜菲菲说道:“你懂我,哈哈!”
“可以啊,老陈。”张自大捂着自己的脸,生无可恋地说道,“之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鬼精呢?幸好我留了一手。”说完,张自大拿出自己的手机,关了刚才一直在工作的录音。“同志们,我刚才和主任打了个赌,如果我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有迟到的话,主任请咱吃饭,地点由我定,咱们希尔顿走起啊!”
“哎!”陈主任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伸手就要捂张自大的嘴,“我可没说希尔顿啊!勤俭,咱们得勤俭!”
张自大往后退了一大步,努了努下巴对陈主任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啊!你刚才的话我可是都录下来了哦!”话音未落,他的手机里就传来了陈主任的声音:“从明天起一个月的时间,你要是完全没有迟到的话,我请咱们全院的人吃饭,地方你来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