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一栋草屋。山石砌墙,茅草覆顶,黄泥粉刷,四周篱笆。
还未到跟前,有狗狂吠,三人不敢近前。弓生远远地喊:“您好,我们是进山的游客,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吱呀”一声,一须发洁白高鼻深眼的老者,一脸诧异地开了门,止住了狗叫,走到篱笆门前,弓生说明来意,转达了村里老太太的话。
老者安静地听完,漠然说:“那进来吧,屋里条件不太好,倒也能将就住下。晚饭没有,但你们可以生火自己做?”
弓生忙说:“能住下就很感谢,晚饭已经吃过啦!”
灯光昏暗,堂屋中间的高几上,端坐着一座塑像,打眼看去,和荒村中的社神几乎一致。弓生一念闪过,“为什么两处供奉的神像、以及屋里的老人,他们的样貌如此相似?”
茅屋三间,两间侧房。堂屋自然是无法住人的!
一间侧房是老人在住,生有火坑,另外一间,散乱地放置着四五张简易的架子床,木质的框架,一米左右的宽度,其中一张堆满了被褥,老人打量了一下三人,“你们看怎么住,自己收拾一下吧!”他闷声说。
他们简单地收拾完屋子,摆好三张床,拍打完被褥上的灰尘。床位的选择上,小霞右边靠窗,弓生中间,孝义左边。大大咧咧的小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便。
老人交待说“屋里有热水,门外有山泉!”三人搁好行李!条件虽然简陋,但山泉叮咚,洗脸刷牙尚可实现。
弓生看老人屋里的火塘明亮,就走了过去。老人坐在床边,衔着一根旱烟管!态度透出些许和蔼,他指着小板凳,招呼弓生坐了下来。
弓生就问:“老人家您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他是高迎祥,明朝末年人,他是真正的闯王,李自成的舅舅,他率军由陕南经子午道攻打长安,被孙传庭伏击,兵败后,他的一帮弟兄藏进深山!高将军豪情仗义,死后一直保佑着我们这些他弟兄的后人!所以我们这里都供奉他老人家,有什么事情求他,都有求必应……”老人的回答揭开了弓生心里的疑问。
“老人家,你听说过麒麟潭吗?”
“要说这麒麟潭,我们这一带无人不知!年轻的时候,还跟着老一辈去过。后来,我就没去过喽,那是深山老林,加上鬼神野兽出没,现在极少人去了!这麒麟潭是神潭,内有黑麒麟,他是高将军的坐骑,相传是天上的神兽,好像是《封神榜》中太师闻仲的坐骑,浑身都是黑色,几千年出现一次,所有野兽都害怕它,高将军被伏后,这头黑麒麟跑到山顶的水潭边,昼夜伤心地鸣叫,后来,自己撞死于池边石壁,它的血染黑了整个水潭,从此每逢刮风下雨,就能听到黑麒麟的叫声,听起来像哭!重情重义啊!”老人说到这里不胜哀伤!
“您在山里住不害怕吗?”孝义倚在门边问。
“我有什么害怕的?这秦岭的深山虽然什么怪事都会发生,但我们都是高将军的后人,多会受他和黑麒麟保佑!比如我这房子的周围,野猪黑熊虎豹经常出没,往前走还有恐怖的冰风洞,老城鬼市等,我在这养了六十多年蜂,各种状况我都见过!但只要我们报是高将军的后人,都能化险为夷!当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小的状况,比如我这百十箱崖蜜,经常会被黑瞎子偷吃,我就只当是给他们的福利了!山本来是它们的,人是后来者!要有敬畏之心吗!秦岭深山,就是一个奇妙和恐怖的世界,你们去麒麟潭还有一天的路,要多加小心,不要破坏山林,遇事就报高迎祥将军!”老人说到这已经开始打哈欠!
弓生起身,向老人道了晚安,和孝义一起,回屋睡觉!小霞早已经入了梦乡,她大概也累了,被窝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深夜里,不知时刻。窗外山雨急骤,噼噼啪啪。弓生正在梦想中,忽然传来一阵狗叫之声,接着是篱笆门被咚咚地拍打,大有拍碎之势。
“赶紧走开,这里有高迎祥将军后人!”老人在门内断喝!一会儿工夫,哗啦呼啦的踩水之声逐渐远去,狗也停止了叫声,山野恢复了死寂,耳边只有潇潇雨声!
弓生惊魂未定,突然觉察被窝里一阵柔软,小霞大概也是怕了,不知何时钻进他的被窝,并用食指放在自己嘴上,轻“嘘”了一声,示意弓生不要说话。
大概过了许久,恍惚之中,外面又乍然传来鬼哭狼嚎之音。
一会儿如野兽干嚎,一会是婴儿啼哭,旷古的山林,仿佛到处鬼魅游荡,弓生只感到毛骨悚然,怀里的小霞把他箍得紧紧。
老人没有再说话,海啸般的呼噜声,从他的屋里传出,间杂在哭嚎之声中,他对那山林之嚎,好像早已习惯了,丝毫不影响他的睡眠。嚎叫之声持续了一会儿,渐渐地,被哗哗的雨声淹没了!
弓生沉沉地再次睡去!
他正睡到香甜处,忽然胸腔憋闷,从睡中醒来。看见小霞正笑嘻嘻地,用手捏着他的鼻子。屋内静悄悄,孝义早已起床。正在犹豫,小霞的嘴唇覆了上来,如同蜻蜓轻柔地拂过水面,激起无数的涟漪。弓生还没反应过来,蜻蜓已经飞走,小霞少女般飞跑了出去!
他掏出手机,看已经早上七点了!
老人在厨房里给他们熬了一锅稀饭,馏了一些馒头,从坛子里掏出半碗咸菜。他已经吃过,在院中挥动斧头,木柴碎了一地。
雨后的清晨,森林里充满生机,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鸟儿欢声笑语,狗子摇着尾巴。昨夜的阴森好像从未发生。
虽粗茶淡饭,但味香心暖。他们充满感激。
饭后向老人辞行,他点了点头,又恢复到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