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太阳在西边开始缓缓下坠,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川澈城的墙垣上,慢慢拉长。淡黄色的光线不急不躁地沐浴着这个辛劳但却充满活力的城市,这是一个带有一点东方意蕴的城市。
收起摊铺的商贩,缓慢行驶的马车,不再蜂拥的人群……这一切缓慢有序默契地向前行进着这一日的终章,在城市中心巨大的钢铁时钟的响动声中,缓缓落下夜幕。
逐渐华灯初上,城市街道上两旁的暖黄色路灯开始亮起,在水泥石板的路面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纤细的身影,周边的房屋也在同时或是不同时点亮了室外的灯光,大大小小的亮光从遮挡着的窗帘中透出,是一家人开始晚餐的时候了。
在这个祥和却也普通的时刻,在川澈城中一个古朴的双层小屋,此时房屋二层的房间内一个年幼的少年,正坐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木桌前。
少年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头发不长,刚刚蔓及到额头。桌子上一个银色支起的台灯射出亮目的光芒,桌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机械零件,他低着头在灯光下聚精会神地拼装着什么。
少年的名字是琥珀城·幻言。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瞪着水灵巨大双眼的小女孩,眼神炯炯地看着幻言的双手。
过了好一会,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把拼装好的小巧怀表递给了小女孩,“好了,真红,这是给你的礼物。”
小女孩兴高采烈地接过怀表,打开怀表雕满精致花纹的外壳,表面上秒针滴答滴答地跳动着,自己身体中小小地心脏也跟着一下下兴奋地跳动着。她刚刚想站起来冲到幻言地身上,突然想起来什么,满脸不高兴的说:“言哥哥,我不是说要叫我厄修拉嘛!”
“是是,厄修拉小姐。”幻言做出认错的样子向真红真诚地道歉着,厄修拉是平日里幻言给真红朗读书本中真红最喜欢的女海盗,其在书中作为海中女皇征服着整个海洋。
“不过,我的女皇大人,你也该回家吃饭了,要不然你爸爸可以要过来骂我了。”幻言说。
听了这句话,真红的脸从刚刚的盛气凌人瞬间变得可怜兮兮起来,“言哥哥,你一定要走吗?你走了你就没有教我读书做手工了……”
小女孩满脸可怜地望着幻言。
“可是哥哥去了学院之后,才能给你读更多有趣的书啊。”幻言温柔地抚摸着小女孩火红色似火一般的头发。
“可是……”真红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从窗外隔壁的房屋门口出传来一个憨厚中年人的声音。
“真红,该回来吃饭了,别再缠着你幻言哥哥了,幻言哥哥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说话的是真红的爸爸,雅科·克莱夫,在过去几年里给予过幻言很多的帮助的好心大叔。
“快去吧,以后的饭也要按时吃呀。”幻言说。
“好吧……”听了爸爸的话小女孩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准备走下楼去。
“对了,真红。”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墙边的木架旁,从一个小隔间里拿出了一个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项链。“本来我是想送你这条项链作为离别礼物的,你突然说你想要一个怀表,我就差点把它忘了,项链的挂坠是我亲自制作的,是象征着我的纹章,你看看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还没有把项链戴在脖子上,真红就已经雀跃地说着,然后又重新紧紧抱着幻言不松开手了。
就在幻言苦于怎么劝真红都不松手的困境中,楼梯处传来了一阵声响,真红的爸爸,雅科老爹带着歉意的目光走了上来。
“快点回家,别打扰哥哥收拾东西了。”一边说着一边雅科老爹把真红生拉硬拽地从楼上拖了下去。
在下楼梯的过程中,真红稚嫩却响亮的声音不断地传了上来,“言哥哥,我也会去泉灵学院的,你一定要等着我呀!”
……
告别了一直黏在身边的小女孩,幻言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他的一个黑色皮质背包,一套黑色的轻便制服,一个古朴的还有粗糙牛皮绳札记的皮革笔记本,一个表面有着几处磨损痕迹的银色怀表,最后,还有一支黄铜镶嵌如火线枪造型般的手枪,旁边是几颗被擦得光亮的圆头子弹。
它们整整齐齐地平铺在幻言地床铺上,然后被幻言一件件仔细的擦拭着,最后收拾起来。幻言一头扑倒在拥有着洁白床单的床上。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好熬过的夜晚啊。
此时是七月月初的深夜。
在已经陷入沉睡寂静的川澈城中,一个惨烈撕破天际的怒吼在幻言的房间中默默回荡,屋外的人无法听见。在房间中幻言因为疼痛奋力撕咬着枕头,把声音尽力压抑在内心的深处。
时间一秒秒流逝,整个枕头被撕碎开来,棉絮从里面不断地流出。
又是这样!几乎每个月不约而至的梦魇夜晚,耳旁是轰隆隆不间断的轰鸣声,震荡着脑内的每一处神经,使得幻言艰难地呼吸着。而心脏仿佛被一个巨大丑陋却锋利粘腻的巨爪紧紧抓握着,不断地压迫着,压迫着。
突然又是一股破碎到灵魂深处的疼痛,床榻上的被子已经变得破碎不堪,然而幻言不知道这种痛苦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我一定会找出原因的!在脑内的轰鸣声中,在黑暗色调的压迫中,在每一处神经的撕裂中……这句誓言被挤压着,粉碎着,它飘荡着,但是最终在罅隙中艰难地挺立着,不可摧灭着。
……
第二天,幻言准时六点钟起了床,熟练地收拾着行囊,洗漱着,默默无声地走下楼梯,二楼的物品整齐的摆放着,床铺上枕头被褥重新换好崭新安稳地躺靠着。
当推开门看着那一缕阳光射在脚下,幻言呼吸着清晨清新带有些许凉意的空气,仿佛没有任何状况:“美好的一天呀,该出发了。”
走出房门,抬起头看见雅科老爹屋子的二楼,却看见真红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用力地朝着幻言挥着手,脖子是挂着那个幻言赠送的项链,一个银亮的字母【Z】型挂坠一闪一闪折射着初晨的阳光。
“起得好早啊。”幻言心里笑着,也用力地向真红挥手告别着。
幻言的住处距离城中的驿站不算特别远,他打算着直接走过去,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大约走了两条街。
在这已经走过许多次的街道上,幻言感受着周围熟悉的景色一帧帧在眼中划过,这是托尼先生的屋子,那个是里希特夫人的花池……‘这就是离别的不舍吧……’幻言默默地想。
还没有走到目的地,幻言就看到前面目标房屋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老妇人身影,“茂野婆婆!”幻言赶紧小跑了过去。
“今天就要出发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是啊,谢谢您这些年来的照顾。”幻言说,“我今天是和您来告别的。”
“这样啊,最终还是决定去泉灵学院了吗?”茂野婆婆说。
“是的,听了您的建议之后,我觉得我暂时应该还没必要去特别远的地方。”
“这样也好,离家里近一些也方便回来看看,以你的能力无论去哪里都可以顺利通过考试的。”一边说着茂野婆婆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封信,“当你之后想要去寻找导师的时候,可以考虑一下邓肯老师,虽然他做事有些古怪,也不是什么高级教师,但学识还是渊博的。”说着茂野婆婆把信放到了幻言的手上。
幻言赶忙接了过来,看着封皮上的名字,内厄姆·邓肯。
“当初在学院工作的时候,我和邓肯老师共事了一段时间,我还受过他不少的帮助。”茂野婆婆拍了拍幻言的肩膀说,“那么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祝你一路顺风啊,小琥珀,其实这么多年我受你的照顾更加多呀,有时间一定要多回来看看啊。”
“一定会的,婆婆再见。”把信收进皮包,幻言向婆婆不舍地告别着。
茂野婆婆据说曾经在泉灵学院工作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少,不过并没有多少人因此来拜访过她。毕竟她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也没有关于她的华丽传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罢了,只能偶尔说起一些泉灵学院的趣事,不过这些却也早就烂俗于街巷了。
和婆婆告别之后,幻言径直赶往城市的驿站,搭上了一架马车,打开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去圣鲁帕城搭上赶往坦尼斯城的蒸汽火车时间还很充裕。
在马车上摊开了笔记本,幻言阅读了起来,马车车厢的微微摇曳,像极了此时幻言胸膛里咚咚跳动着的心脏,等待着他的是希望,还是希望呢?
很快马车便驶出了川澈城,川澈城是姆洛斯联邦北部的一个小城镇,与泉灵学院所在地的坦尼斯城相距约260公里。
而姆洛斯联邦则是一个位于艾希戈洛大陆中部的一个国家,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使得其拥有众多不同种族的人口,文化也多元化的发展着。并且在贸易上作为东西方的主要桥梁,经济同样蓬勃地发展着,国家的几个重要港口要塞,每年获得着巨大的经济利润,从而使得姆洛斯联邦的人均生活水平始终处于一个比较富足祥和的区间。
这也是为何幻言身为一个孤儿却能够接受到了周围人无数善意的关怀,并且获得了良好的教育资源的主要原因。
行驶了一会,在马车上从车窗探出头,回头望向远去的川澈城,幻言眼中是不舍与感激。幻言是一名孤儿,这些年来他不断地接受着大家善良的帮助才健康的成长着。
正因为如此,我更要进入泉灵学院,发现我的身世,找到那些噩梦般的夜晚被疼痛与黑暗笼罩着的原因。
然后来报答这么多年大家对我的关怀。
幻言握紧了,又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柔软的麂皮手套发出了吱呀吱呀干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