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故事多,宇长风又做了一些知道自己做梦又不知道是啥梦的梦,这是等待的一夜。
宇长风起了个大早,老庚头正呼呼大睡中,他轻轻拿起衣物,蹑手蹑脚摸出睡房,把衣物挂好,先做起饭来,不过是煮几个红薯之类的,穷人家不讲究。
趁煮红薯时他来到小院中,从水井里摇水洗澡,没有皂角,他就多洗几遍,换上新衣物,红薯也将将好。
吃过红薯漱好口,他回到里屋背好木箱,木箱轻微晃动发出一两声咚咚响,老庚头嘴里嘀咕着:“小兔崽,没良心!”又翻身睡去。
宇长风兴致勃勃走上街,一路心情甚好与人招呼声音都比平常高个几分,大家伙奇怪地问道他是不是去吃喜酒,宇长风都乐呵呵地说:“送货!”
“送啥货呀?能值几个脚钱?把你乐的,好似捡了五个铜板似的!”
“十两!”
“吹吧!见过银锭吗?”
……
宇长风一路哼着曲儿,一路走,他正拐向一个胡同抄近道时,冷不丁一个高个红衣女子“刷”地出现在前,把他惊得一个踉跄。
“玉来,哦不,宇长风!”那女子高兴地叫到。
“你谁呀,走路不长眼!撞坏了,你赔得起吗?”宇长风不高兴地回到。
“宇长风,你不记得我?”那红衣女子把头抵近道。
宇长风偏着头用手推开那红衣女子的额头,往后退一步方才细细打量眼前这婆娘。他左看右看,挺俊俏的姑娘,肌肤白里透红,腰身纤细挺拔,双腿修长有弹性,双手背在身后,身子往前倾使得紧身红衫勒出一双美满。老实说,要不是叶仙子出现在前,说不得呵呵呵,现在宇长风可不会移情别恋。
“赏姑娘?”宇长风问。
“你记得了,太好了!”那姑娘一把抓住宇长风,又说:“你可不能这样唤我。”
“那我如何称呼你,大家不都这样唤你?”宇长风拍掉咸猪手同时疑惑地说道。
“谁这样叫我?”夏红裳也纳闷起来。
宇长风倒奇怪了,他反问:“你不是春香楼的霓裳吗?我每次路过春香楼,都听到‘裳姑娘,裳姑娘,来,大爷给亲一个’,你不是那个?”
夏红裳登时又羞又怒,用迅雷不及掩耳招式扭住宇长风耳朵,“谁是那个!”她怒喊。
宇长风吃不住痛,哎哟一声,边龇牙咧齿边用手去掰开夏红裳的手,嘴里同时叫喊:“别,疼,别拧,不是就不是,我又不认得你,何故找我茬?”
夏红裳放开宇长风耳朵,宇长风捂着耳朵对夏红裳怒吼:“你有毛病啊!”
夏红裳一本正经地叹道:“嗯,看来真是忘记了!”
“忘记什么?你说什么我真不懂?难道你是我亲人,姐姐吗?姐……姐,你终于找到我了,我,我,我。”宇长风一边说一边嚎一边抱过去。
夏红裳身子往后一仰一脚抬起膝盖正好顶在宇长风腹部,两个人一个如老鹰扑食,一个如兔子蹬鹰。
“我不是你师父,我是你姐姐,啊呸,我是你师父,不是你姐姐!”
“早说咯!”宇长风站好,小肚子顶得好疼,“我那来师父?我不记得有这事,何况你也没大我几个年,有啥事你说,我能帮就帮优惠给你,别耽误我事现在。”
说着宇长风拔腿就走。
夏红裳跟过来与宇长风并排着走,两人身高差不多,说话倒也方便。
“你叫宇长风,家住天澜东,你父宇青松,你小时灵通,九岁被雷轰,从此不再聪。后面的事,你知道吧!”夏红裳哼道。
“拿人家谁都知道的事当曲儿,很好玩吗?”宇长风低着头眼语气低沉地说道。
夏红裳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骗你的。”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文不成武不就,倒是拜了个夫子,善学堂的董夫子,老好的一个老夫子,都嫌我驽钝,又没耐性,不愿教我。去武馆道堂都说没那个天赋,连几个小屁孩组的霸天帮都不要我,嫌我空有花架子不经打。你说,会有人收我为徒吗?”宇长风一口气说完,低着头加快步伐往前走。
夏红裳一抬脚就跟上了,她大声道:“宇长风,我收你为徒。”
“得了吧,就你?而且你一个女的收我一个大老爷们为徒,你不羞人我还羞人呢!”宇长风不理她。
““宇长风,我俩已经有了名分,呸,有师徒名分。”
“证明呢?”宇长风问。
夏红裳笑眯眯侧望着宇长风,“你有一块石头,片石,一面写着师夏红裳,一面写着徒玉来,那是你的小名,是也不是。”
宇长风一下子站住了,夏红裳一个长腿收不住走出去两步,转过身来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宇长风默然良久,问:“那时我几岁?”
“三岁。”
“你几岁?”
“十一岁。”
“过家,家,好玩吗?”
“呃!”
……
“后来,你有找过我吗?”
“有!”
“几次?”
“四次”
“嗯,什么时候?”
“你脑袋不好的时候,还有你之前上学堂的时候,还有这次,还有你跟那老头的时候。”
“你时间线混乱吗!我一个人时,你有见过吗?”
“没有,我当时和师父去?去?不记得了!还有时间线是什么?”
“抱歉,我不认识你!”
“宇长风,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
……
“我说,宇长风你怎样才肯拜我为师?”
“你多厉害?”
“很厉害!”
“有精武馆的雷啸天厉害吗?”
“啥?雷叫天,我一个打八个!”
“崔欣然呢?”
“谁?”
“河中崔一剑翩然崔欣然呀。”
“喔,那个嘛,我不输的。”
“叶仙子呢?”
“又谁?”
“香海山一气秋来叶秋宜”
“那是晚辈,不经打!”
“是吗?你有啥名号?”
“我,呃,小小名号,道上人称天澜江山一片红。”
“什么鬼!”
“索命鬼,啊,不是你才是鬼,鬼精鬼精的挺机灵呀!”
……
“你师父不管你?”
“嗯,他有他的事吧!”“这是你家山门传统?”
“什么?等一下,宇长风你怎么能嘲笑师门,孽徒!”
“你走吧,我还有事做。”
“我帮你!”
“不用帮也不能帮!”
“那,我陪你?”
“夏红裳,你脸不脸红,有你这样死皮白赖的吗?”
“哈,你认我是夏红裳了!”
“我再说一次,脸红吗?”“啊,人家都说我的脸白里透红,我也不知是脸白脸红。”
“你!赢了!”
“那我是你师父了?”
“不,你可以滚了!”
……
“停!”吵吵闹闹中,宇长风突然喊了一声,夏红裳收不住腿往前多走了一步。宇长风看着夏红裳认真地说道:“你不能再跟着我了!”
“为啥?”夏红裳转过来问。
“因为,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个人,知道吗!”宇长风一顿一顿地答道。
夏红裳迷着眼说:“这样啊,那我在这里等你!”
宇长风叹了口气道:“你很闲吗?”
夏红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像很闲,”她接着说:“我等你。”
宇长风给她一个白眼,转过大街朝观河水榭走去,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心情不像昨天那般紧张激动,惶恐害羞。
他就这么平静走入店内。恰巧还是昨天那小二,婢女却换了一位。不多时婢女回来让他跟着到后楼三楼。早有香海山门下一待客弟子在三楼梯口等着,却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相貌清秀举止干练行事沉稳女道家。
宇长风给人家微微鞠了个躬,口称:”仙子姐姐,小人给叶仙子送物品,劳烦您通告则个。”
那女道家温和地回道:不敢称称仙子,小哥儿可是从金正汇而来,送瓷马与我家叶师妹?”
宇长风点头称是,他自是知道张记总铺商号正是金正汇。那女道家颔首道声随我来,然后转身领路,宇长风瑾行跟随。
待到那木牌标着江山映月房门打开的房间前,那女道家转身微微一笑示意宇长风自己进去。说好不去想的,可是这时宇长风的小心脏又砰砰砰地跳起来。
那叶秋宜正在写字,看见宇长风进来忙撂笔起身,她今天换了一身纯白,显得更加细致娇柔。宇长风微微弯腰致意,口说:“叶仙子,小张爷令我将此物送来与您,请您务必查验!”
叶秋宜柔声道:“有劳小兄弟,还请小兄弟取出放那窗边的桌子上。”那声音真好听,宇长风恨不得与对方多说几句,可他还是吐了个是字便不敢再多话。
他把箱子放下打开,取出瓷马搬到那桌子上,后退到几步。那叶秋宜缓步走到瓷马那儿仔细看了一会方才道:“小哥儿的手艺厉害!”她抿嘴微笑并朝宇长风比了个大拇指,把宇长风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谢,谢,谢谢叶仙子谬赞!”完全没有与夏红裳斗嘴那般犀利。
“此手艺未曾见过,堪称大家,想来我是得了便宜。”叶秋宜啧啧称道,又说:“张东家是不是要你把银票带回去?”
宇长风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好低头说:“小张爷有过吩咐。”
叶秋宜道:“那你去吧,我刘师姐自会交你银票,就是刚才那位。顺带向张东家到个谢,也谢谢你!”
宇长风只好点头称是,虽然不愿但也只能退出房间。那刘师姐早已在门口边等着将四张银票交于宇长风,宇长风道了声谢转身离去。并无更多故事发生,宇长风离开客栈,他捏捏怀里的银票,想着不知夏红裳还在不在,下意识将两人比较,顿时觉得天差地远。
叶秋宜容貌秀丽,温婉可人,俏皮自信,光洁如玉,让人心生爱慕而无亵渎之意;而夏红裳则是面容犀利,气势凛人,顽皮自傲,红白不分,让人心生不满而欲打其屁股。
一边想着一边走,走着走着天黑了。宇长风被个布袋套住了,他奋力挣扎:“谁,是谁?夏红裳,你放开我,你个无耻贱人,别对我用强。”
“小杂种,闭嘴,再吵老子一拳打死你!”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
宇长风停了一会又大声喊:“救命!救命!强盗杀人了!”他听到喝骂声接着头一痛眼一黑,好吧本来就黑,昏过去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椅子上,双眼蒙了布条,嘴里塞了破布。一个破锣般的响起:“小子,听着!我问你答,不许叫喊,否则杀了你。”
宇长风点点头又摇摇头。嘴里的破布被一把扯下,宇长风就大声喊救命。呼地一巴掌拍过来把宇长风打地五荤八素的,头都歪向一边。那破锣汉子用刀尖侧面掰回宇长风的脸,冷冷说道:“下次不听话,死!”宇长风不敢动。
那汉子收回刀问道:“宇长风,你今天送什么东西给叶秋宜?”
“你们是谁?”宇长风反问的结果又挨了一巴掌,他只好老老实实回答:“一件瓷器,叶仙子买的,我帮金正汇送过去。”
那破锣汉子哼的一声,“张家没人吗?”宇长风解释一番,那汉子不置可否另问:“把你昨晚到刚才的事细细说一遍,包括你听到的话说过的话和你见过的人,如有遗漏或假话,一句一根指头,听清楚没?”
宇长风吓得赶紧点头,张开嘴刚想说话,却听见那破锣汉子喊了一声:“谁?”
周围贼人们唰唰唰拔出武器,那沙哑声起:“大哥?”那破锣声道:“化骨帮办事,哪位英雄路过此地,还望包涵则个!”
宇长风听到四五个脚步声错响,他心知贼人已把自己围到中间,妈呀,这是要自己做挡箭牌呀!那破锣汉子见四周毫无声音,突然挥刀架在宇长风脖子上,高声道:“既然不是路过,那就亮招子瞧瞧!”众贼人纷纷举刀划下呼喊:“亮招子!”一会还是无声。
破锣汉子摆摆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到:“狗儿,转一圈。”那狗儿也不答话,横刀胸前小心前去。宇长风也不知等了多久,心中希望那位大侠前来解救自己,最好是叶仙子,想到叶仙子,宇长风不禁悲苦想加,又担心有人对叶仙子不利,心中着急万分,他正胡思乱想着,感觉后脑勺一痛又回昏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听见有人在喊他,重重叠叠的光影中一张叶仙子的脸着急地朝他说些什么。宇长风抬起手抚摸那张脸却被一掌拍掉,他迷迷糊糊地说,叶仙子有人要对付…………
宇长风甩甩被冷水浇湿的头发好让自己清醒,他看见夏红裳抱着剑立在面前盯着自己。只见夏红裳皱着眉头说:“好好的送个货,怎么被人绑走?你送的啥货?!”
宇长风哎哟哎哟叫了一下,问道:“你救了我?这是哪里?”
“你家!不是我救了你,是你家叶仙子救了你。”夏红裳道。
“叶仙子救了我?快快,我要告诉她有人要对付她!”他嚯地站起来急吼吼的就要朝外跑。
夏红裳一把拉住他说叶仙子已经把他们绑去巡捕堂,要他不要瞎操心。宇长风一脸通红地坐下,他问:“我家老头子呢?”
“报官去了。”夏红裳不紧不慢地说。
“哦”
“你怎会在这?”宇长风疑惑地问。
夏红裳幽幽答道:“我来过你家。”
“你回到这里等我?”宇长风接着问。
“是!”夏红裳简单利落回答,她可不会说来找吃的。
“你认识老头子?”宇长风好奇宝宝。
“认识。”夏红裳简洁明了。
“何时认识?”锲而不舍,宇长风又问道。
“上次。”,惜字如金的夏红裳。
“叶仙子送我回来的?”宇长风转换话题。
“不是,我背你回来的。”夏红裳有问有答。
“没送去医馆?”宇长风追问。
“老头不让,叶秋宜给你喂药了。”夏红裳接着答。
“死老头子,吝啬鬼!叶仙子如何救我的?”宇长风问了最想问的。
“不知道,她去巡捕房了,铺长问案子。”夏红裳也不知道。
宇长风还想问下去却听到张和平在屋外院子里喊:“长风,宇长风,在不在?”
宇长风道了声在呢就见张和平与张朝阳走进屋来。宇长风忙站起来还未出声,张朝阳便道:“宇兄弟,身体要紧莫要客气。”
宇长风说不妨事并无大碍。一旁的夏红裳却叫到:“是你?”张朝阳这才向夏红裳弯腰拱手:“见过姑娘,姑娘认得在下?”
“我见过你,在码头渡口。”夏红裳大大方方地说。
“哦,恕在下眼拙,不知姑娘称呼?何时见过在下?”张朝阳又拱拱手。
夏红裳想了想,说:“去年初,我路过此地搭船过江,你在码头送人,吟了一首诗,我只记得‘白帆一片离情意,教我十年酒味无’一句。”
张朝阳微微一笑:“夏仙子好听力好记性,不知夏仙子仙府何处?”
“就在青澜山。”夏红裳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云天门?”张朝阳问道。
“是,你也知道?”夏红裳惊喜地反问。
“好地方!”张朝阳真诚地说,然后他又向宇长风拱手道歉,“怠慢了,长风兄弟!”
宇长风正和张和平大眼瞪小眼,听闻张朝阳跟自己说话,慌忙道:“没事没事,小张爷!”
张朝阳叹道:“长风兄弟叫我张大哥即可,此事因我而起累及长风兄弟,幸而长风兄弟无大事,如今我来一是向长风兄弟致歉,二是,”他顿了一顿叫道:“和平!”
张和平忙从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交与张朝阳,看得夏红裳眼都直了。张朝阳接过银票递给宇长风说:“些微补偿,还望长风兄弟莫嫌。”
宇长风愣愣看着银票说:“不关张大哥的事呀!”
张朝阳却说:“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叶仙子的意思,你莫要推辞。”
宇长风正要说话,夏红裳却一边一把抓过银子塞入怀里一边说:“感情好,这个我代宇长风保管了,小孩子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张公子,你说是不是?”
屋内三个男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宇长风反应过来大怒道:“你这女人胡搅蛮缠,谁是小孩子?这是你该拿的钱么?快还给张大哥!”说着朝夏红裳扑身上来。
张朝阳拉住宇长风,转身对夏红裳问道:“不知夏仙子是长风兄弟的……?”
“师父,我是他师父!”夏红裳也有些脸红。一边的宇长风怒喊道:“屁师傅,张大哥,莫听她胡话。她就一个疯女人!她强要我……”
宇长风还没说完就见夏红裳左手勾着一条灰绳子,绳子上穿着一块灰白的薄石片,摇摇晃晃的。“还给我,你这小偷窃贼!”宇长风挣脱张朝阳向夏红裳扑来。张和平忙从后面抱住宇长风,宇长风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夏红裳面色阴暗,把银票掏出来和石片放在桌子上,转身走出去。张朝阳把宇长风安入凳子上,温声说:“长风兄弟,莫激动,慢慢说。”宇长风一时说不出话来,呼呼喘气,脸色泛红,双眼含雾。
张朝阳指了指那石片问宇长风可不可以一观。宇长风本不愿,但想起张朝阳种种,刚又喊了几声大哥什么的,就点点头。张朝阳拿起石片就着屋内略显暗淡的烛光和日光细细看起来,只见那米粒厚小指长半指宽的光洁石片,一面用小刀刻着师夏红裳,另一面刻着徒玉来,字长得歪歪斜斜松松散散的,自有一派过家家风格。张朝阳将石片递还宇长风,宇长风接过却狠狠朝地上砸去,很奇怪,但宇长风没注意到,石片并未破碎反而以奇怪的路径反弹到旧碗柜下。
张朝阳拍拍宇长风的肩膀,柔声说道:“长风兄弟,我还有事,你好好歇着,这几天我会让和平过来看你。”
一直没捞到说话的张和平赶紧跟着说:“是呀是呀,我会过来看你的。”
宇长风想要起身却被张和平按住说:“静养静养,莫动。”张朝阳笑笑转身离去,张和平松开手也忙跟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