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庆心知不好，完了，怎么让德妃娘娘闯到这儿来了呢。
连忙道：“奴才这就出去请德妃娘娘回宫。”
外头还在闹，显然是侍卫和太监都没拦住德妃。
昭帝摆了摆手，“让她回宫也没有用，她依然会想尽办法来见朕的。”
到底是伺候自己多年的妃子，昭帝想到承恩侯府可能的下场，多少还是心软了，“罢了，让她进来吧。”
德妃脚步仓皇地疾奔而入，进来便扑跪在地。
周庆见这位昔日宠妃鬓发散乱，面上带泪，眼睛红肿，不由低下头去。
“陛下，求求您饶了臣妾的父亲吧。”德妃以额点地，时至今日，她才看得清局势，舞阳长公主不再肯见她的人，拜见太后，太后也不见她，她如果想救父亲，唯有自己的命了。“臣妾愿以死相替，只求陛下饶过臣妾的父亲。”
昭帝高坐龙椅，低头望去，只能看到跪伏在地的身影，背影纤细，消瘦了许多，衣裳都不合身了。沉默半晌，昭帝缓缓道：“德妃，这事尚在查，承恩侯之罪尚不明确，你又何需如此担心。”
德妃蓦然抬头，望着九五至尊的帝王泪流满面，“陛下，承恩侯之罪，臣妾都明了了，难道陛下还要装傻吗？”
周庆闻言吓了一跳，德妃是疯了吗，竟然这话也敢说，连忙道：“德妃娘娘慎言。”
德妃被他一呵，也跟着停滞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笑起来，竟有几分癫狂。一字字道：“父亲一贯如此，陛下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不过昔日里，陛下信任父亲，父亲那些小错，陛下便不放在眼里。如今，父亲已经成为了陛下的眼中钉，那些错，便是大罪，足以要父亲的性命。这些简单的道理，臣妾都知道。”
德妃已不是盛极时候的容颜，最近的日子又时时为承恩侯担心，吃不好睡不好，今日这番哭闹，妆都花了，面上的细纹清晰可见。
这副模样，已经让昭帝再无半点怜惜之情，“放肆！”
“臣妾知错，请陛下降罪。”德妃望着他，但是目光又有些虚，似乎并没有落在帝王身上，而是落在虚空中，木然道：“臣妾愿以死谢罪，只求陛下饶过父亲一命。抄家削爵都好，只要活着，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昭帝眸中怒火愈盛，“朕已经说过了，情况如何，顺天府尹还在查，若是承恩侯有罪，自当以律法惩处，若是无罪，承恩侯必定能安然无恙。”
“呵呵……”德妃笑了两声，“陛下，这京城的勋贵之家，只要您着人去查，谁敢说自己是干净的？”
不管是天生就在特权阶级的人，还是通过努力跻身于此的，一旦拥有权势，能不用吗？所以皇族宗室也好，勋贵百官也好，谁敢说自己所行都是符合西梁律法的，只要认真去查，还能逃得开吗？
陛下这么说，无非就是不愿意饶过承恩侯罢了。
德妃心中已经清楚，但是更多是心灰意冷，她伺候帝王这么多年，总以为这位帝王待自己还是有几分情意的，现在看来，是她高估了自己罢了。
没有情意，谈何情分，更别提妄想用情分求恩典了。
如此一想，德妃便卸了全身力气，瘫软在地。
周庆小心翼翼地看着陛下，心道今日德妃说话太没有分寸了，言辞如此直白，就不怕因为自己给承恩侯府招祸吗？
想来德妃是不知道承恩侯世子给镇南侯世子使绊子的事的，不然也不敢到陛下面前说这些话。
昭帝闭了闭眼睛，“周庆，送德妃回宫，让皇后严加看管，以后若无要事，便不用出来了。”
一个妃嫔，能有什么‘要事’，陛下这意思，不就是将她打入冷宫了。
周庆躬身应是，然后冲外头的宫女招招手，几人将德妃搀扶着出去了。
见德妃心如死灰，周庆想了想，还是道：“德妃娘娘，今日方大人刚入宫跟陛下禀报了令兄栽赃镇南侯世子一事……”
听他说话，德妃的眼珠动了动，似乎在消化他的意思。
“令兄栽赃镇南侯世子杀害丫鬟，但是最后证实此事乃令兄设计，陛下听了这话，正恼火呢。”周庆点到即止，挥手让宫女将德妃送回宫。
德妃蓦然一动，难怪她如此哭求陛下都不心软，原来是承恩侯府又送了把柄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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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凄凄惨惨被送回宫的事闹得六宫皆知，周庆还特地让小太监来转述陛下御旨，皇后听了，不由叹了口气，“知道了，你去回陛下吧。”
待小太监走了，凝香才一脸惊恐道：“娘娘，德妃娘娘算是彻底被打入冷宫了吧。”
皇后点头，“差不多吧。”
想到当初德妃何等风光，凝香唏嘘不已，现在看来，陛下的宠爱也是靠不住的，看着自家娘娘还歪在软榻上看话本子，由衷道：“奴婢现在觉得娘娘这般也挺好。”
殿中没有旁人，皇后闻言也没有怪罪她，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本宫没什么宠爱挺好？”
凝香眨巴眨巴眼睛，点头又摇头。
皇后不由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姓贺，反正陛下看在贺家的份上也不会废掉您的，所以宠爱什么的也无关紧要。奴婢想着，总比陛下宠爱您，最后又失宠好。”凝香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什么比得到后又失去更让人心痛呢。”
皇后卷起话本子敲了敲凝香的脑袋，“你说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
“奴婢以前见娘娘身体不好，不高兴，非常希望陛下多来看娘娘，可是见了德妃的下场，反倒不知道是该盼着陛下来，还是不该盼陛下来了。”凝香握着皇后的手，瞄了外头几眼，发现人都站的远，这才小声解释道。
这话十分不合规矩，但是凝香是自小伺候皇后的，皇后并没有发怒，闻言只摸了摸凝香的脑袋，“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凝香重重点头，她哪里敢乱说。
皇后的目光越过宫殿，看着外头的天气，淡淡道：“你看吧，要变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