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投缳自尽,池绾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王武任职李府护卫,李静玲出府只带两个护卫都要带着他,想来能力颇得李静玲青睐,与李静玲有关,又投缳自尽的人,池绾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吴方的母亲。
难道说吴方的母亲其实不是自杀?
池绾这般想着,状似随意问道:“那你的蛊虫可真是命途多舛,哪个宿主这么倒霉。”
“还不都是那个姓吴的惹出来的事……”王武说了一半就紧急收住了话头,警惕地抬头看了池绾一眼。
谁知道池绾只是认真观察着蔡明的情况,又拿帕子给他将伤口按住。
王武舒了口气,池绾应该没有察觉到。
过了小半个时辰,赖先生给蔡明把脉,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已经解了,蔡明休息一下就能醒过来。”
池绾点头,“既然如此,你走吧。”
说着一挥匕首,将吴方脚上的绳子也解了。
她说到做到,王武惊喜万分。
“我希望你能如你之前说的那般,收拾细软离开京城。不然下次再让我看你拿蛊虫害人,我就不会放过你了。”池绾盯着他道,“当然,你若是不服气,也可以告诉李静玲今日发生的事情。”
王武连连摆手,苦笑道:“池姑娘,我也就是赚口饭吃,李家给我银子,我就给李家做事而已。下蛊也是受人指使,我一个穷小子,哪有什么害人的心。我斗不过你,也斗不过李姑娘,我会老老实实离开京城的。”
他说得可怜兮兮,就像给人下蛊都是李静玲指使,他毫无责任一般。
池绾冷笑一声并没有理会,在她看来,世上最让人心寒的就是没有骨气没有三观,见钱做事的人了。
马车停在京郊,四下无人。王武一下马车,便溜得飞快。
池绾见蔡明性命无碍,便下了马车,转到马车之后看着蒙着面靠着马车壁的人,淡淡道:“我以为你会冲上来杀了王武。”
池绾和王武都没有收着声音,所以就在后面隔着一层木板的吴方肯定听到了。王武另一条蛊虫,是下给了吴母。
不过吴母回去当夜就不堪儿子受辱投缳自尽了,吴母并非在屋子里,而是在院子里的歪脖树上,不远处就是水井。
许是歪脖树树干不堪承受重力,吴母死后尸体掉了下来,正落在水井中,所以体内的蛊虫也跟着丧命了。
吴方以为母亲是自杀的,其实不然,从李家送回他母亲起,就没想让他母亲活着。
吴方一把扯下蒙面的黑巾,压抑着情绪,“姑娘不是答应了王武他救了蔡明,就放过他一次吗?”
池绾垂眸,在她答应王武之前,并不知道还有吴母这一茬。
“姑娘不必如此,我并非不懂道理,就算是王武的蛊虫杀人,但我母亲与他无冤无仇,他犯不着给我母亲下蛊,说到底,我的仇人是李静玲。”说到最后那个名字,吴方有些咬牙切齿。
如果说在知道两家有亲时,他对李静玲有多少向往,现在就有多少恨意了。他也曾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自卑家境不如李家,学识不如同窗,发现写话本子能赚钱,便偷偷写话本子,也想多赚些钱,让母亲轻松一些,还有,让以后嫁给自己的少女能够富裕一些。
只是李静玲用最残忍的方式斩断了他的情丝。
吴方抬起血红的双眼,“姑娘,我想报仇。”
池绾静静盯着他。
吴方扑通一声跪在池绾面前,恳切而坚定,一字一句道:“姑娘,求求你,帮我报仇。我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琳琅在一旁看着,眼里蓄满了眼泪。
一言不发在马车上听壁脚的赖先生瞥了琳琅一眼,“你又哭什么。”
琳琅叹息一声,“婢子觉得吴方好可怜哦。李家退了婚,还毁了他的名声,杀了他母亲,就这样,还不肯罢休,将他困在京城做乞丐呢。”
赖先生没有反驳她的说法,只淡淡道:“世上可怜之人可太多了。想当年,还有人成了亲也要杀掉自己的妻子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还帮着灭了岳父一家,给亡妻身上泼脏水呢。”
后面的话说得很轻,好似风一吹就消散在风中。
琳琅没听清,不由道:“您说什么?”
赖先生没有回答。
马车外,池绾抬了抬手,“你起来吧,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报仇。不过这事急不来,希望你可以暂时忍耐。”
吴方将脸上的泪抹去,重重点头,“姑娘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池绾转身而去,看了看天色,“咱们赶紧回府吧。”
马车上,蔡明呼吸平稳了许多,到了医馆,池绾让吴方抬着蔡明下去,再住医馆里调养几天。
医馆大夫看到又有呼吸的蔡明,都呼啦一声围了上来,“怎么又活了?”
趁着吴方被围住,池绾连忙让车夫调转马头走了。
“想来以吴方写话本子的功力,编几句瞎话骗骗人不是难事。”池绾毫不内疚,就像瞒骗医馆大夫,假借蔡明死了抬去义庄这主意不是她想的。
赖先生摇头失笑,“以前只觉得你胡闹,现在看来,你胡闹也颇有章法。”
想到另外一件事,赖先生又道:“你真的要帮他报仇?他的仇家可是李府,当今陛下对李太傅十分信赖。”
“发生了这么多事,吴方已经受了很多打击了,总得有个念想让他好好活下去。”池绾解释道,“何况他的仇人是李静玲,短时间内动不了李家,教训一下李静玲并非难事。”
赖先生目光微闪,似笑非笑道:“那倒是,凭你娇蛮任性的本事,那李姑娘不是你的对手。”
池绾但笑不语,其实她并不打算放过与贺家、舞阳长公主交好的李家,不过这些话不好当着赖先生的面说。
赖先生也没有继续问,毕竟他也觉得池绾再怎么娇蛮任性,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去撼动李家,只是有些遗憾,“在老夫看来,李家也不是什么好鸟。”
池绾讶然,“干爷爷这么看李家的?李太傅可有半朝座师之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