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告?池绾顿了一下,难以置信道:“顺天府判你诬告?”记忆中高翔似乎不是这种人啊。
吴方低着头,“不是,跟高大人无关,是我自己后来翻供了,写了认罪书。”
事有反复,池绾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吴方继续道:“我去顺天府告状,高大人当即传了李家前来问话,还审问了李姑娘的丫鬟阿云,不过阿云不肯认,我和她各执一词,高大人也不好判,毕竟……我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酒楼那么多人,总能寻到证人吧?”池绾道。
吴方苦笑了一声,“池姑娘,我家道中落,学业也不好,日后也没什么前途,反观李家,李太傅是当今陛下的老师,李家是高门大户,酒楼里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我得罪李家?”
“高大人一筹莫展,他愿意帮我也无从帮起,而且我邻居家的婶子也来找我,告诉我我娘不见了。”说到这,吴方一个男子,眼角沁出泪来,“再后来,是李家的管家来找我,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李家愿意退亲,但是必须保住李静玲的好名声,如果做到了,才会让我见到我娘。”
池绾本来一直把玩着茶盏,听他说完,才将杯子重重放回石桌上。
“所以你为了救你娘,就去高翔那里承认了你是诬告了李家的丫鬟阿云,这事涉及到李家的姑娘,你写了认罪书,李家又因此事‘认定’你品行不端,并退了婚,对吗?”池绾冷冷道,若非知道李家是书香世家,她都要怀疑李家是土匪传家了。
“可是你为什么会沦落为乞丐,你娘呢?”池绾问道,就算静安书院因此逐了吴方出去,他母亲总不会不要他。
说到母亲,吴方的眼泪流得更凶,看着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池绾颇不是滋味。
“我接了娘回家后,她明白了所有事,觉得拖累了我,当晚便投缳自尽了。”吴方擦了一下眼泪,才继续道:“我拿最后的银子葬了母亲,之后我事事不顺,住的房子的房东也突然说房子不租了,让我另寻他处。静安书院不要我了,我只好出去找活计做,但是做不了几天,就会被解雇。”
“我知道这事后面肯定有人使坏,但是我也争不过。”吴方叹了口气,“既然他们不想要我体面活着,我就如他们的愿,做个乞丐好了。”
“你错了。”池绾冷冷道,暮色中眼波清冷,只是瞳孔中似有两簇火苗跳动,这般怒意,虽隐忍不发,却比发脾气更让人胆寒,“他们不想让你体面活着,你就越应该体面活着。”
吴方愣了一下,鬼使神差问道:“如果你是我,当初会怎么办?”
话刚出口,吴方就觉得这话太无礼了,正想说什么将话圆过去,池绾已经开口了,一字一顿道:“如果我是你,就算玉石俱焚,我也不会让李家如愿。”
送走吴方,池绾回到屋子里问琳琅道:“秀英回来了吗?”
“还没有,”琳琅边说边往外张望,“姑娘,要不让婢子出去寻些乞丐打听一番?”
阿满听到这话就不由笑了,嗔道:“姑娘您听,琳琅自从请一个乞儿做了件事,就事事记挂着从乞儿那打听消息呢。”
池绾笑了一声,其实从乞儿那里打听消息是对的,毕竟乞丐组织庞大,无孔不入。“天都黑了,就别出去打听了,明儿再去问问吧。”
闻言琳琅冲阿满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看吧,姑娘都觉得我是对的。”
秀英到晚间才回来,而池绾正在看话本子,正是以李静玲为主角的,池绾边看边笑,“我发现这些话本子里除了把我描述得骄横鲁莽,其她人都是才貌双全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嗐,那些酸文人写的酸话,您也信,我看李姑娘若是天上有地上无,那也该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歹毒!”琳琅嗤笑道,她早就看不惯这些话本子了。
秀英正好走进来,接了一句道:“还真让你说对了,这李姑娘还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歹毒。”
池绾看过去,笑盈盈道:“这么说你查到消息了?”
“姑娘,顾七都查清楚了。”
听秀英声音有些哑,池绾指了指茶杯,“先喝口水再说话。”
秀英笑着谢过,喝了水,才继续道:“吴方的确是有去顺天府告状,理由是李家姑娘指使贴身丫鬟要他性命,想要要求退婚。只是李家也是缺德,让人绑了吴方的娘,然后跟吴方交涉,让他承认自己是诬告。您也知道,西梁退婚是分三种的,一种是过错归于男方,一种是过错归于女方,还有一种是双方和平解除,并无过错可言。吴方在顺天府写了认罪书,德行有亏,此番解除婚约便都是吴方的过错了。”
“李家一直自诩书香门第,贸然和吴方解除婚约,难免有人觉得他们是嫌贫爱富,若是吴方有错,退婚就无碍了,也不影响李静玲的名声。”想到李静玲想和姜家结亲,池绾便猜出了李家为什么要定吴方一个德行有亏。
秀英点头,“姑娘说的是,几年前李姑娘说甄施以对她不轨,虽说是甄施以的问题,但多少有些影响名声,不能再被这次婚约影响了。就是李家也太过分了……”秀英面露同情,“退婚后李家倒是很守规矩的将吴方的娘给送回来了,只是他娘当晚就投缳了。李家原本不想再理会吴方,只让静安书院将人赶出去就做罢了。吴方也算没有读书人的架子,葬了他娘,就出去寻活计了,可惜李静玲不愿意放过他,专程在后头使坏,吴方在哪里做事,李静玲就让哪里解雇他。吴方后来可能也发现了些猫腻,就干脆不寻活计了,没钱了,就去做了乞丐。”
“除此之外,顾七还发现李静玲一直有派人盯着吴方,意在不让他出京。”
“什么?”琳琅双手叉腰,声音都提高了许多,“那她不就是要将吴方困死在京城,永远做一个乞丐?”
池绾眉心紧锁,“李家出了一个太傅,在京城里,权势就大到这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