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翔也不是他可以蒙混过关的官员,池诗辰两股战战,不知道如何是好。
高翔眼底掠过一抹蔑视,他并非出自世家大族,但由衷看不得池诗辰这样的人,咳嗽一声,召回了池诗辰的神,淡淡道:“池诗辰,你若是认为此妇是诬陷你,本官可以将池氏宗族的人召来问一问。”
宗族不够,还有池家的下人,甚至还有辛氏平时交往过的世家夫人,他迟早能问清楚。
“或者,本官可以请辛大人来公堂之上认一认人。”高翔道。
提到辛枯荣,不止池诗辰,就连辛氏都恍惚了一下。
高翔自认手段还是有的,不怕池诗辰不认,而他还没有真正使出手段来,池诗辰便蔫头巴脑的认了,“回高大人,她的确是辛氏。”
高翔挑眉,他只知道这人怂,还不知道如此之怂。
看着外头围观的人群,高翔故意道:“既如此,辛氏,你便将你状告理由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说一遍吧。”
“是,谢高大人。”辛氏提着一口气,干脆利落道:“民妇乃辛氏女,池家妇,池诗辰之妻,因日前和各府夫人议及八卦,诬陷镇南侯府四姑娘池绾乃京城久旱不雨的源头,丢了夫家的脸,被夫家训斥,不再管家,并移居秋寒院。奈何夫君认为此举仍不足以为惩罚,便命府中下人在饭菜中下毒,想要营造我‘以死谢罪’的假象。民妇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请大人明察。”
百姓之间就如炸开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辛氏污蔑池绾的事京城的百姓都听过,何况池绾当日直接堵了池府的门,镇南侯府三位都是凶神恶煞的主,池府门上的印记现在还清晰可见呢。
“但是再怎么样,辛氏也不到死罪吧。”有人义愤填膺道。
“就是,还是夫妻呢,竟然如此不顾念情分,因为妻子得罪了人,自感丢人,便要杀妻。太狠毒了!”
京城重文,士子之风浓厚,读书人都讲究一个仁义礼智信,一个男人杀妻,不说旁的,首先就不仁不义了。对枕边人尚且无情,还能指望他对谁有情?
议论声入耳,一句一句都如锤在池诗辰胸口,池诗辰绝望地想,他完了!
哪怕是舞阳长公主,也保不住他了。
高翔不紧不慢拍了一下惊堂木,“肃静。”
待公堂安静了些,高翔又让坠儿上前作证,并让大夫带上了已经验清楚有毒的饭菜。
高翔早有准备,池诗辰若是不认罪,就凭这些菜,这个食盒,以及坠儿口中的房、林二人,就能顺藤摸瓜在池家找出一串证据。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池诗辰的心理承受力如此之差,几乎在大夫说明饭菜里的确有毒之后,他便认罪了。
池绾站在人群里看着池诗辰跪在公堂之上,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轻轻勾了勾唇。早在她上池府堵门,池诗辰久久不出,任辛氏在外艰难支撑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多难办的。
“既然认罪,便签字画押吧。”高翔示意师爷将写好的文书递到池诗辰面前,待他画押完,才温和转向辛氏,“真相已明,因池诗辰尚有官身,本官需禀报陛下再下判决,你有何诉求?只要合理,本官都会为你争取。”
辛氏没有看池诗辰一眼,只道:“民妇别无他求,只求和离。所有嫁妆,要求池家全数归还。而且希望大人知晓,若民妇有日身死,定是池家故意报复,还请大人保护。”
高翔有些犯难,和离和嫁妆都不是问题,杀妻未遂,但是有过杀妻的念头,哪个女子都不可能还愿与人白首。
可是保护她不被池家报复该如何是好?他总不能断个案子就要管辛氏下半辈子吧。
高翔嘴角一抽,觉得自家夫人也不会放过他。
辛氏似乎看出了高翔的为难,娓娓道:“民妇与夫君和离,丢尽了父亲的脸面,无颜归辛家。池诗辰杀妻,虽未遂但民妇斗胆求个赔偿,希望池家在玲珑巷为民妇置个宅子。”
高翔眉梢轻挑,不由高看辛氏一眼。
玲珑巷的宅子没别的特别,就两点,一是贵,二是离顺天府衙近,就在顺天府对街。
住在顺天府尹眼皮底下,若想报复辛氏,那还真得掂量一番。
高翔略一思索,便点头了,“本官会向陛下说明。”
话虽这么说,但他基本确定陛下肯定会答应的。
就这样,池府的白幡还未撤下,池府的主子就下了狱。前些天被骂个半死的辛氏摇身一变成了苦主,人人同情不说,大家还发现她挺聪明的。
池远端看了审案的全程,只长长叹息了一声,向池绾道:“绾绾,咱们回府吧。”
池绾点头,转身时与辛氏目光相对,眼波里闪过难以察觉的笑意,才轻巧转身走了。
高翔审完案子,就马不停蹄往宫里赶,正巧昭帝下了朝在御书房批折子。
高翔不敢隐瞒,将今日的案件一五一十向昭帝禀了,又将池诗辰画押的文书呈上去。
昭帝批奏折正烦躁,看文书倒是饶有兴致,待看完,昭帝意味深长问道:“高爱卿,你与钦天监辛爱卿熟吗?”
高翔摇头,“回陛下,臣刚调到京城不久,还未来得及与辛大人熟识。”
将文书推开些,昭帝笑了一声,眼尾一挑,无端让人一阵胆寒,“这位辛爱卿,的确是个有本事的,钦天监的事情,他都做得很好……唯有一件,就是挑女婿的眼光不太好。”
皇帝的话说到了这里,高翔也无法装聋作哑,回想起公堂之上他提到辛大人时池诗辰和辛氏的反应,认真思索了一番道:“今日辛氏在公堂之上半句都未提到辛大人,只最后说了和夫君和离丢了父亲的脸面,无颜归家,要在外头置个宅子。看样子,是不打算回辛家的。”
昭帝含糊的唔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高翔知道糊弄不过去,心一横,直接道:“出嫁女遇到生命危险,不曾想过求助娘家,甚至真相大白也没有想过回归娘家,臣想这其中定有猫腻。”
昭帝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听完他最后一句倏地笑了,“你个老狐狸,朕不逼问到底,你还不打算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