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湖小区坐落在S市北部边缘地带,因为这里有一座将军墓及宏大的饮水工程,所以房地产开发商的手暂时没有伸到这里来。
没有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没有纵横交错的车水马龙,错杂的电线割裂清澈的天,路的两旁种满了银杏树。
这是沈桐宜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从家到学校不过一公里的路程,路边各式各样的小商店,几乎承载了她的整个童年。
星河下的夜幕很美。
路边烧烤摊人声鼎沸,烟熏火燎的气息模糊了夜色。
沈桐宜已经喝了三瓶啤酒,桌上还有七八瓶没开封。她酒量其实不是很好,平时跟同学出去聚餐,往往几杯啤酒下肚她就醉的不知东西南北。
但今天有点特殊,她所在的烧烤摊摊主是住她家对门的邻居,跟她一起喝酒的是她从小厮混到大的伙伴。
“来,我们共同举杯,预祝桐宜即将迎来新生活,幸福、美满!”说话的是跟她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有“少年酒神”之称的杨念,而此时杨念也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一番祝酒词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众人纷纷举杯,神志不清地嚷嚷着“苟富贵,勿相忘”“常回家看看”。
气氛尚算融洽,紧邻着沈桐宜坐的林笑却突然哭了起来。林笑这一哭,其他两个女生也跟着哭,男生们一开始还安慰几句,后来索性大家一起抱头痛哭。
他们这群人,年龄相差不超过两岁,却是实打实的从穿开裆裤玩到了现在,感情比亲兄弟姐妹还亲。
“宜宜,要是那什么陆家敢为难你,你就回来,来我家。我爹妈可稀罕你了,保准把你当亲闺女。”林笑抱着沈桐宜,哭得稀里哗啦。
沈桐宜紧绷了一整天的那根弦,突然“啪”的一声,断了。
今天于她是个大日子——她母亲的婚礼,继父是商界赫赫有名的珠宝大亨,CRE的董事长陆渊。
“你要想开点,从今天起,你头上顶着的可就是陆家千金的名号了,不亏不亏。”刚得知沈淑要嫁入豪门的时候,杨念这样安慰她。
确实不亏,陆家在S市是数一数二的豪门,家大业大到跺一跺脚S市商界就要抖上三抖。
凭沈淑的手段,哪怕沈桐宜不学无术混吃等死,也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沈桐宜垂下眼帘,憋了一整天的眼泪从眼眶里掉落。
十点多的时候,林笑她妈披着外套站在小区门口扯着嗓子喊林笑回家,这群人里,除了杨念刚刚高考完,其余都还是在读高中生,即便这附近的人都知根知底,太晚回家到底不好。
于是又是一番潸然泪下的告别,众人各回各家。
沈桐宜的家是个两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这个家里,常年只有她一个人。陪着她的,是一只她三年前随手从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猫,沈桐宜唤它小美。
小美长得并不算好看,甚至大多数人见了它,都会摇头叹息一声:“这猫长得真磕碜。”但它有一个肥硕的身躯和一身油光水滑的毛。
那时沈桐宜还在念初中,回家的路上看到小美被一群熊孩子扔石头。
它不叫不跑,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垃圾桶旁,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刚刚翻出来的食物。
一向不怎么喜欢小动物的沈桐宜,不知怎地突然就见不得它可怜兮兮的模样,便不管不顾地将它带回了家。
从此每次放学回家,一开门便是一团白影欢脱地扑向脚边。小美长得不好看,但却用温软的毛,在无数日夜给沈桐宜温暖。
“小美,我给你找了个新的家,小区背后的那个养老院,我带你去玩过,你还记不记得?”
小美蜷在她的脚边,乖巧地叫了一声。沈桐宜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沈桐宜便抱着小美去了养老院,养老院的院长姓王,跟沈淑一同岁,曾经和沈淑是很好的朋友。后来沈淑削尖了脑袋往上流社会钻,两人的关系便逐渐疏远,可王阿姨,对沈桐宜照顾依旧。
托付完小美,沈桐宜又拜访了几位邻居,最后将家里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遍。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沈淑才来接她。
陆家的车停在了拥挤的小区过道里,沈桐宜只拉了个小行李箱,背了个书包便下了楼,有几个邻居从阳台上探出头来跟她告别,她礼貌地挥挥手,坐进了车里。
沈淑在看时尚杂志,感觉到一侧的门被拉开,才抬起头,她扫了一眼司机刚从沈桐宜手中接过的行李箱,问道:“带了些什么东西?”
沈桐宜跟司机道了谢,坐进了车里,“随身物品。”
沈淑没再说什么,只是蹙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看着她穿的哈伦裤和宽大卫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让你穿好点吗?”
沈桐宜无视她的眼光,“没有。”
司机坐进了车里,沈淑便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