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桌上的油灯更显得明亮。桃夭躺在床上,燕江城就躺在床前的地板上,虽然那床板有些硌人,但桃夭睡得很香。
这是渔村内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木屋,对于燕江城和桃夭来说这一切却胜过皇宫。
屋内陈设很简陋,简陋的桌橙,粗布棉被,墙上有几块木板已斑剥腐朽,屋内的气氛宁静而温馨。
海风轻轻吹过,檐下的风铃发出丁丁当当的脆响,燕江城的内心此时就像这随风起伏的铃声。
这几日,燕江城和桃夭晓行夜宿,越往南,温度越温暖,景致、风俗人情也和西北炯异,桃夭心绪稍有回复,但始终闷闷不乐,沉默寡言。
燕江城本不善言笑,为了让桃夭早忘却伤心事,燕江城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纠结,不时找些话题逗桃夭开心。他不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以后又会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以前他从不会想这些问题,一个杀手,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好现在。
以后会怎样?桃夭心中已有了规划,桃夭说东海一有座小岛,叫桃花岛,那里四季如春,景色怡人,每年三月,桃上开满了桃花,等到找到了大船,二人就到桃花岛去,在岛上建一栋小筑,临海而居,种数亩良田,看花开花落,听潮起潮息,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啊。
屋外一阵吵闹打碎了桃夭的幻想。
“败家的婆娘,你是不是把大珍珠给了野汉子。”屋外一个粗陋的男声骂道。
“那珍珠一直带在你身边,我又怎知如何不见了。”一个女人分辩道。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
女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这个贱人,今天要是找不到珍珠,老子就把你卖到窑子去。”男人狠声骂道。紧跟着又是“啪、啪、啪,”几声脆响。女人杀猪般地哀豪起来。
桃夭正在木屋里准备早点,燕江城就站在她身侧,桃夭要用腌菜炖鱼汤,再蒸上几个白面馒头,这是桃夭第一次做鱼汤,鱼汤地做法是和集市上卖鱼的阿婆打听的,她全神贯注地配着佐料,她一心想用可口的美味来拴住燕江城的胃,因为阿婆说过,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先拴住这个男人的胃。
屋外地吵闹虽烦人但桃夭和燕江城二人却不想多管闲事,这世上的纷纷扰扰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个贱人,大爷今天就把你卖进窑子去,你一辈子别想抬头做人。”男人不停的咒骂道。
这句话听在桃夭的耳朵里就像一把锥子,她内心刚刚愈合的伤疤又被揭开了,心开痉挛,滴血,腌菜鱼再也做不下去了,桃夭脸色苍白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燕江城皱着眉头跟在桃夭身后。
屋外的沙滩上有一艘烂船,烂船旁有两个人,一个身形矮壮,凶神恶煞地中年男子正撸起袖子抡起巴掌抽打着一个孕妇。那孕妇腆着大肚子披头散发倒在地上哀豪,模样可怜之极。
桃夭看见那倒在地的妇人,当下心生怜悯,她不由对那男人说道。“你莫要在打老婆了,她弄丢的珠子值多少钱,我给你。”
那汉子停了手扭头望着桃夭道:“我那珠子值一百两银子,你赔得起么?”
桃夭说:“你跟我燕大哥进屋内取吧。”桃夭说着就去扶倒在地上的孕妇。
就在桃夭即将触及那孕妇之际,燕江城忽然迈前一步拉着桃夭道:“我看不必了。”
那汉子一愣道:“什么不必了?”
燕江城冷笑道:“因为你既不会打鱼又怎能捞到珍珠,既没珠珍,你这老婆又怎会弄丢。”
“哈哈哈,好笑,真好笑,你怎知我不会打鱼,又捞不到珍珠?”那汉子大笑道。
“因为你的手根本不是一双渔夫该有的手,你的手肌肤光滑,虎口处有老茧,这本是一双拿剑的手又怎么会下海捞珠呢?”燕江城道。
矮壮汉子的脸色当下变了,突地当胸一拳击来,燕江城早有防备,抬起一脚踹在壮汉腰间,壮汉拳头还未挨上燕江城他自己已被踢飞丈余。
就在壮汉出手的同时,那躺在沙地上的孕妇忽而从破船底抽出一把剑迅急刺向燕江城,寒光乍现,剑风嘶嘶。
“崆峒剑式。”燕江城嘴角浮出一丝轻笑道,这轻笑里充满了轻蔑与自信,孕妇这一剑虽然快而恶毒但在燕江城眼里无疑是班门弄斧,崆峒掌门啸秋寒的剑术造诣也进不了名剑谱前十,更何况他门下的弟子,无非是乘人不备偷袭的鼠辈。
燕江城心里寻思着,伸手搂着桃夭的腰肢向后闪移了半步。他知道,只需半步,孕妇的偷袭就会落空。
果然孕妇那一剑即将沾衣时攻势已尽。
忽然燕江城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因为此刻他忽然觉得脚腕一紧,沙地里长出一双巨钳般地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脚腕。
孕妇眼睛一亮,又一剑迎面刺来,这一剑和前一剑一模一样,只是燕江城此刻的情况和前一刻却有了天壤之别,前一刻他胜似闲庭信步,此时倒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燕江城单手在桃夭腰上一推将桃夭送出一丈开外,就在此时孕妇夺命的一剑已至眼前。眼看燕江城就要命丧剑下,只见燕江城真气下沉,一招千坠身子陡然暴陷一尺,孕妇这一剑贴发刺过,又落空了。只听沙地中哎呀一声跳出个灰头土脸的精瘦汉子。
精瘦汉子耸耸肩,活动了一下筋骨,嗖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来,身子一缩,倏地一下又钻入沙中不见了。
“奇门遁甲!”燕江城心里暗惊道。
就在此时那被燕江城踢倒的矮壮汉子已跃起,不但跃起而且手里还多了一把剑,他冲着孕妇喊道:“药婆子,你去捉那女娃,这小子就交给我和释甲空。”
“好吧,这小子就留给你们。”那个孕妇疾步向桃夭奔去。
燕江城大惊,桃夭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逃脱这药婆子的毒手。他正欲跃身拦截,却见那矮壮汉子似恶鹰般凌空一剑袭来,与此同时燕江城只觉身下沙土有锐器逼近。
燕江城情急之下杀性又起,本来这些日子燕江城和桃夭在一起,慢慢觉得万物生命皆不易,因此方才几番交手都不愿伤人性命。此刻眼见桃夭危急当下再也顾不上这许多。
燕江城一眼看穿矮壮汉子使得是南海剑法飞鹰击,只是没想他这样的身形竟然也能使出如此轻捷灵敏的招式,比起南海掌门蓬莱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根据沙土中剑气的震动,释甲空使得是点苍派的摘星式。这两招上下夹攻可谓配合的天衣无缝,而且都歹毒无比。鹰击式毁人双目,摘星式取人下身命门,若被任何一招击中绝对生不如死。
燕江城当下身子急转,两手上下同时出击,只见尘沙飞扬,燕江城两只手不可思议的穿透矮壮汉子和释甲空的剑式,不偏不倚正好扣住了二人执剑之手的腕门,燕江城手上一用力,矮壮汉子的鹰击式刺向释甲空,释甲空的摘星式端直刺向了矮壮汉子,两人此时仿佛是燕江城手中的傀儡,竟避无可避。
只听两声惨叫。释甲空的剑刺穿了矮壮汉子的咽喉,矮壮汉子的剑已毁了释甲空的双目。
燕江城两手一震,矮壮汉子倒地毙命,释甲空滚出丈余,手捂双目嚎叫不止。而此时那药婆子恰恰奔至桃夭面前,如狼般扑向桃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燕江城手中长剑挥手掷出,嗖地一声如离弦之箭射向药婆子,只听砰地一声,利剑从药婆子后背贯穿,那药婆子圆鼓鼓的大肚子气球般爆了,绿色的粘液四处飞溅,只听桃夭啊地一声惨呼,掩面倒在地上,药婆子也倒下了,药婆子就倒在了桃夭身旁,她望着桃夭,嘴角竟泛起一丝诡异地笑意。
燕江城见桃夭惨叫着倒在地上,心中大惊,当下飞跃至桃夭身旁,当他看清倒在地上的桃夭时顿时心如刀绞,心疼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桃夭衣裙被药婆子爆喷绿液腐蚀的千疮百孔,桃夭那原本精致的五官完美的脸庞也被那毒液侵蚀的面目全非。她那如脂如玉的肌肤此刻已是坑坑洼洼,仿佛天鹅变成了赖蛤蟆。
一个绝世的仙子,像一块完美无瑕的壁玉,瞬间被打碎了,变得丑陋而恐怖。变成了一个让人作呕的妖怪。
眼泪在燕江城的眼眶中闪烁,始终没有流下来,燕江城的心在泣血。
燕江城腑身将桃夭揽在怀中,惊惧痛苦的桃夭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燕江城。
“江城,别离开我,我好怕啊!”桃夭凄切道。
“别怕,没人能把我们分开。”燕江城柔声道。
“我的脸好烧,好疼。”桃夭颤抖着道。
“别怕,我会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把你治好。”燕江城安慰道。他撕下衣角小心地为桃夭包扎了伤口。他抱着桃夭站了起来。
谁是幕后指使?又是谁要这样对付她们,他们只不过想过一生平凡与世无争的日子,为什么老天会如此弄人?
此时的燕江城就像一头愤怒的猛兽,内心除了杀戮就是仇恨。
不远处释甲空双目已瞎,跌跌撞撞盲目地在沙地上走着。
燕江城提起剑走了过去,冰冷的剑架在了释空甲的脖子上,释甲空一激灵,他知道今日绝对难逃一死反而镇静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燕江城寒声问道。
“你应该早看出了我们的剑招。”释甲空道。
“不错,我早看出你们使得剑招。矮汉子使得是南海剑招,毒婆子用的是崆峒剑招,你用的是点苍剑招。”燕江城道。
“那你应该猜到我们是七剑盟的人了。”释甲空道。
“七剑盟?七剑盟自诩名门正派又怎会教出用毒、钻地的邪门功夫?”燕江城疑道。
“七剑盟自是以剑立派,但崆峒、点苍这些年剑术无丝毫造诣,在七剑盟中人轻言微,为了能在七剑盟中有立锥之地,两派掌门另劈蹊径,崆峒派五大元老秘修药功,我点苍弟子暗修奇门遁甲。”释空甲道。
“我和七剑盟素无恩怨,你们为什么要加害于我?”燕江城厉声道。
“哈哈哈,好个素无恩怨,你曾和七剑盟盟主清风道长有约,助他破解剑山庄,夺取《解剑心诀》,如今自个藏了剑诀,欲隐匿独修,如此卑鄙无信小人,还敢说和我七剑盟素无恩怨。”释甲空嘲笑道。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燕江城几时藏了《解剑心诀》?又何曾隐匿独修?”燕江城怒道。
“江湖人现在都知道,你燕江城就是剑灵柳丝丝遗失多年的儿子,柳丝丝临终前将武林绝学《解剑心诀》交给了你。你从解剑山庄下山后,秘携桃夭姑娘欲赴海外隐居,难道不是想独修秘诀。”释甲空质问道。
“谁人这么恶毒,造出这等谣言欲治我于死地?”燕江城仰天悲愤道。
“哈哈哈。”释甲空仰天狂笑不止。
燕江城把剑往前一送,释甲空的脖子上就多了条红丝。释甲空再想说什么却张大嘴吧发不出一丝声音。
燕江城扔了剑,抱着桃夭向小木屋走去。
身后的释甲空轰然倒下,脖子上的红丝已如黄河决裂,血雾飞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