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死者死状皆符合自缢之征,但其确是被吊死,而非死者主动。”
“大人,冤枉啊大人,那贱妇真是自己拿了绳索上吊死的,与我们无关啊大人,还请大人明察......”
公堂之下,老妇人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喊叫着冤枉,其声如指甲划过铁锈,挠人心肺。
与老妇人同跪着的还有一名中年男子,其脸色惨白虚汗直流,只言不发。
日前,江水县下丘镇张家发生一起命案,死者乃是此老妇人张氏儿媳,中年男子张大之妻。
死者被他们发现时,此二人已挖了一半长坑,打算将死者掩埋。
报官者乃是下丘镇镇长,其怀疑此张大之妻乃是被杀害。
为何下丘镇镇长有此怀疑,因张大之妻嫁入张家三年,经常受张大与其母张氏挨打,身上可见之处时时布满淤青疤痕,旧伤未愈添新伤。
又是这母子二人常不给吃饱喝穿暖,如大雪天让她上山捡柴火,雨夜将她赶至猪羊圈等恶劣之事数不胜数,街坊邻居都可为证。
县衙捕快将死者带回衙门之时,其身上只穿了两件单薄夏裳且短小。
这天气湿冷冻寒,他们母子二人倒穿得无比厚实。
“肃静!”
惊堂木落下,那张氏被吓得哆嗦,忙收起哭喊。
公堂之上,江水县令正襟危坐一派严肃,那脸看起来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其额间仿若印上公正二字。
江水县令姓何名纪琅,九年前受了朝廷调令至此,在江水县上下名声甚好。
他对张氏母子怒目而视,说道,“张氏妇人,公堂之上岂容你喧闹!若非本官让你答话,不可开口,你可明白?”
“老...老妇张氏明...白。”张氏颤抖道。
何纪琅双眼视线微侧,看向一旁身穿玄青色衣裳的女子,其青泽长发半束,眉如柳叶,目若桃花,身段倾长,嘴角浅浅笑意,棱角柔和。
她身上所着衣裳乃是简单男子款式,双袖紧束,整个人望去不缺乏女子的柔和温婉之态,但又有一股干净利落清雅,叫人见之很难挪开双眼。
男儿裳已是如此,若是其换上女子妆,其家门槛怕是难保。
何纪琅道,“白宁,你继续。”
“是,大人。”白宁转了步伐面向跪在地上的张氏母子,说道,“死者被发现吊死在自家屋梁之上,而上吊所用之绳乃是以单系十字。”
“单系十字有何奇怪?”何纪琅问道。
“这单系十字绳索,悬空,才可将上吊之人致死,脚尖若是能稍微点地,是无法致人而死。”她道。
“大人,那贱妇死的时候脚是悬空的,离地都有三尺了!”张氏一听忙出声道。
“大胆!本官可让你回答?”
张氏低头害怕,公堂外看热闹的百姓小声掩嘴而笑。
白宁暼了张氏母子二人,继续道,“这种绳索绑法,是要死者先以绳系脖,再自行将绳索挂至高处,而后将脚下所踏之物踢之。因此,死者踏物再双手能触至屋梁,才可自缢。然根据张氏妇人与张大所提供踏物,小人丈量踏物高低以及死者与之手脚,发现这些加起来根本够不着屋梁,距少约为一尺。”
她看着张大道,“若是以张大这般身量,倒是合适。”
“你胡说八道,我儿子没有杀她!”张氏喊道。
白宁笑道,“我也没说是你儿子杀了她,你这般着急撇清关系是想掩饰什么?”
张氏无言,白宁又道,“死者生前额前颈后皆有新伤,小人检验而知断定,死者乃是先被人打晕,而后再以绳索吊上屋梁。”
何纪琅看着张氏母子,问道,“你们母子二人还有何话要说!”
“大人冤枉啊大人......”张氏又是一阵嚎叫冤枉,连连不断叩首道,“大人,那贱妇生前老妇确实是打了她,但是这天底下谁家不打儿媳妇?而且那贱妇嫁到我家三年肚子都没动静,老妇打她不也是常理吗?老妇没将这不下蛋的母鸡给退回去,她是要感恩戴德的!”
“放肆!这是什么狗屁不通常理?”何纪琅双目圆睁看着张氏,那些左邻右坊的供词听着已是愤怒,到此刻她竟然还能说出此番言论,简直令人发指!
他指着张氏道,“若她是你亲生女儿,你舍得下手?又若是你生得女儿嫁到别人家,而被婆家这般对待,你可在旁拍手叫好?”
“大人......”张氏委屈道,“这生儿育女本就是女子该做之事,那她既无法做到便是她的不对,打骂一下也不能少块肉啊。”
堂下喧哗,厚颜无耻之人,这天下总是不缺的。
白宁哼笑了声道,“我是不知这天下到底谁家打骂儿媳是常理,但是这生儿育女明明是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怎么你将错全怪在死者身上,难不成光靠死者一个人便可完成这事?”
“你......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是我儿子的问题?我告诉你,我儿子没问题!”张氏不知何来的勇气敢瞪着白宁。
“我可没说,但是你这想法倒是值得仔细思考。”
“你...你这丢人的玩意儿,身为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子不好好待在家中,反倒是出来抛头露面。”张氏愤而指着白宁道,“白家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光了,怪不得你大哥......”
何纪琅手持惊堂木再次落下,将张氏口中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道,“大胆张氏妇人,白宁身为江水县衙一等仵长,已是半个官家人,岂容你辱骂!来人,杖刑伺候!”
“大人等等。”白宁道,“先将此案了结,再一同刑罚,省时间。”
死者死亡前一个时辰,张氏街邻皆可作证他们母子二人都在家中,如此已排除自缢而是他杀,因此他们不可能听不到动静。
又死者除却额前脖颈后的伤痕,还有腰腹大股处都有勒痕。
人无意识昏迷后甚重,纵使是像张大这样的壮汉,要将人抱起悬在房梁上定是要花费不少力气,且从张大上衣领处可见血迹,而死者生前正巧来了葵水。
还有那所谓死者踏物之上,始终都只有张大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