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雪，意外的平静。
壁炉内的炉火，默默的跳动着。虽然外边一片漆黑，但纯白大地的尽头，隐约的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世界。虽然有着一丝丝的冷气从门外窜进来，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寒冷。屋中的环境就这般维持在冰冷跟温暖之间。
这个是，炭笔的声音吗...一直观望门外景色的玄鸟，听到了一种“沙沙”的声音，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那是一种温柔又充满韵律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少年就抱着一大推的玉简批改着什么。
之所以说是批改，是因为少年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学习的样子。
“喀嚓”似乎是少年太过用力的缘故，手中的炭笔断成了两截。其中的一截掉在了玄鸟的身前，是如同树枝一样的纤细漆黑的炭笔。
伸出三根手指捏起了炭笔，玄鸟将其递还给了少年。
“拿去。”
“嗯...啊。”少年惊慌的接了过去，视线却盯着自己的手，眼中充满了歉意。跟随着少年的视线，向着自己的手指望去，玄鸟哑然失笑。多么善良的少年啊，玄鸟的手指上有着只要拿过炭笔就会留下的淡淡的墨迹。想必，此刻的少年，正为此事而烦恼吧。笑容不自觉的挂上了玄鸟的嘴角，伸出有着墨迹的手指，恶作剧的在少年的额头上点了一个漆黑的手印。
明明自己还在漫无目的的世界中徘徊，却有心情做这种事呢，玄鸟不由得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看着明白自己的用意以后，露出傻傻笑容的少年。那笑颜，就像墨汁在水中扩散后的涟漪，在玄鸟的内心中扩散了开来。
或许，这样也不错，回过神来的玄鸟看着门外一成不变的苍白，陷入了回忆。
那是上一任的九天玄女的故事，也是玄鸟的师傅。
从小时候开始，自己的世界就只有单纯的色彩。跟仙界的灵气一样，充满了单纯的色彩。除了修炼，就只有修炼。玄鸟的天赋非常好，无论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一般，无数人在自己的面前如同孔雀一样的炫耀着各种手段。
但是，他们都无法在玄鸟的世界染上一丝的颜色。
玄鸟的师傅也是这样。
作为曾经最美丽的九天玄女，那种高高在上的，无法触摸的美丽，是玄鸟一直所渴求的。但是，让玄鸟难以置信的是，当自己被列为九天玄女的候补的时候，当自己想要将这份心情分享给自己的老师的时候，所见到的那副场面。
曾经仙界最美的九天玄鸟，如同一截朽木。漆黑光泽的头发如同枯萎的树根一样，那绝美的脸庞上，只有苍白跟憔悴的颜色。
这还是自己的老师吗？
玄鸟一直不相信那些奇怪的传闻，自己的老师爱上了一个凡人这种事，在玄鸟看来根本就不可能。但是，这一幕，这一画面，在自己老师面前的自己根本就无力去反驳什么。
更不要说证实什么！
“是吗，小玄鸟也成为玄女的候补了呢。不愧是我的学生。”
“老师，为什么？”
“嘘。”老师用手指堵住了玄鸟的嘴唇，也堵住了她自己的嘴唇。但是，玄鸟发誓，自己的老师，用自己苍白憔悴却极为美丽的脸庞，为自己露出了一个至今都不理解的笑容。
温柔的，温和的，即使面对重重困难却依旧可以绽放的笑容。
“大概，玄鸟以后可以理解吧。这个世界，缺了谁都会正常的运转下去，但谁总会需要谁的。”
“噼啪。”枯柴碎裂的声音，打断了玄鸟的回忆。想起自己跟那人空有名头，却也相处了千年的时光的感情，玄鸟却依旧无法理解老师的话。
如果谁总会需要谁的话？
至少自己，是不被那个人所需要的吧。
想到此，玄鸟却是在没有什么兴致呆在这里，扫了一眼还在批改着什么的少年。嘴里小声的念叨了一句连自己都听不清“再见”，飘然而去。
···
再见，就是还会见面的意思吗？
为什么，再见不会是再不相见的意思呢？明明有着那么多的人如此使用这个有着诸多可以拓展的含义的词汇。最近的时间，拓拔姬的脑子里总是不经意间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12月，进入隆冬季节的九州大地，即使是普通人家也早就做好了过冬的准备。蔬菜瓜果依旧有炎帝姜氏部族依靠秘法大批量的供应着。虽然已经封山，不再有猎人狩猎。但是，即使是家养的牲畜也足以提供足够的肉食了。九州大地的冬季，如同大地一样，家家户户都在修养生息，为着春季的来临而做准备。秋收冬藏，冬天讲究的就是一个藏字，即使是战争时节，九州大地的冬季也会双双的选择休战。
也是从那天起，天空上的小雪，就连绵不断，如同薄雾一样的从天而降。而这个时候，每个部族都会或多或少禁止族人外出，除了补给的流商以外，野外几乎都看不到任何人影。
“再见”，这是拓拔姬带人为行走于各大部族的流商送行时听到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拓拔姬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女人。
依旧是夜晚，处理了一天的政务的拓拔姬，盯着零零碎碎的小雪，慢慢悠悠的走在通往秘密基地的小路。就在那路途中，即使只是透过由屋内壁炉的火焰所产生的倒影，拓跋姬还是印证了那个女人存在。
总是早早的来到，又总是留下一句莫名的告别独自离开。拓跋姬并不知道女人的名字，或者说，拓跋姬除了知道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人之外，根本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但反过来却未必如此。虽然称不上人尽皆知，但终究，现在的拓拔姬是拓拔部族的首领，连天界都派了九天玄女下凡来教习他兵法。
在拓跋姬进去屋内的刹那，女人像是打招呼一样的点了点头，而后依旧自顾自的喝着其自带的麦酒。
那是用玛雅大陆的技术生产的一种罐装的麦酒，在如今的九州大陆极为的盛行。
那真的是一个级为美丽的女人，乌黑的长发，白皙的并且没有一丝瑕疵的肌肤，如果不是因为女人的两腮还有两抹血色的嫣红的话，拓跋姬简直就要怀疑这个女人是否活着了。
“美丽的女人总是一天到晚的喝酒吗？”坐在女人对面的拓跋姬，一遍浏览部落杂务的玉简，一边小声的自语着。
“没错哟！”一直坐在拓跋姬对面的女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一样，耳朵轻微的抖动了两下。嘴角露出了一丝恶作剧的浅笑，看着拓跋姬用确认的口吻回答到。但拓跋姬觉得，那个女人一定是在骗自己。只是，有一点却不得不承认，她笑起来真的很漂亮。
“是所有漂亮的女人都会，还是只有你会？”说出口的瞬间，拓拔姬自己就先惊呆了。他无法想像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拓拔姬觉得自己很没有水准。
“大概，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如此。”不知道为什么，从女人深邃充满回忆的眼神中拓拔姬竟然看到了另一个美的令人窒息的身影。
就如同隆冬的天气一样，简单的对话以后，两人间的空气也如同封山的大雪，陷入了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