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陈默走到床前,俯下身用手抚摸了下三弟景枫的额头,他的语声变得温柔:“老三,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哥这就带你去医院。”
言毕,陈默掀开被子,将景枫抱起来。
“大哥、大哥……”
景枫的眼睛湿润了,他不过只是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孩子,这一年多来病情一日沉重过一日,疼痛与恐惧时刻折磨着他的心灵,让他几乎每分每秒都出在不安与焦虑的状态,可陈默这毫不犹豫的一抱,却是那样的让他……心安。
久病之人,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真诚暖心关怀?
“景枫,什么都别说了,现在你乖乖的给我闭目休息着,其他的事情全部交给你大哥我就好!放心——你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陈默阻止了三弟景枫的喃喃之语,这个抱在怀中却轻飘飘的像片树叶的小弟,真的让他很心疼。
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啊。
“默默等等,等等我啊,还有要用的东西没收拾好……”
后妈撵在后面,慌张的喊着。
“你慢慢收拾,我先带景枫去医院。”
陈默却头也不回。
于是后妈一阵踌躇后,终究是带着几包零零碎碎的物品,急急追上了陈默。
短短时间的往返,自然又引发了左邻右舍们的一阵感慨唏嘘,却都是在感慨陈默这个陈家老大仁义厚道的——当初,被后妈刻薄成了那样,现在后妈生的幺儿病到要死了,却还能不计前嫌的回来帮忙,还要亲自带其去医院治病,这不是仁义厚道又是什么?
这世间,虽充满着各种黑暗,可人们哪怕自己做不到,却也终究还是更希望能够看到充满正能量的事情。
有人腿快,便自告奋勇,跑在前面去叫出租车。
有人力大,便主动开口表示,愿意接替陈默抱景枫去巷口。
陈默一一谢过,却仍然亲自抱着轻飘飘的三弟,闷头朝巷口快走。
全程,被陈默抱着的景枫,都紧闭着双眼不曾睁开,因为他知道只要一睁开眼睛,肯定就会哭出声来。
等赶到巷口,腿快的邻居已成功帮忙叫到了出租车,陈默便再度谢过后,抱着小弟景枫就进了车内:“司机师傅,麻烦跑一趟唐都医院,请速度跑快一点。”
“好嘞!”
从巷子到唐都医院,距离稍微有那么一点遥远,这种活儿出租司机拉的最是开心了。
不过,重新启动车子之前,司机还是略担忧的扭回头,瞅了被陈默一直抱着的景枫一眼。
哎哟,这小子好像病的挺严重啊……
“小伙子,他这是怎么了?”
司机果然没忍住的问了句。
“肾病。”陈默皱了皱眉头:“请麻烦开车吧!”
“哦好!这就开!”
司机忙答道。
肾病啊,肾病的话倒是能稍微轻松点了,应该不会死在我车上……不过,果然还是得跑快一点。
司机暗暗想着,然后就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轰了上去。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因为道路不是堵塞而不得不左绕右绕的出租车,终于抵达了唐都医院。
“这呢这呢,小黑哥我们在这儿呢!”
才刚下车,陈默就听到了邱大林的招呼声。
并不只有邱大林,宛若双姊的文暖暖和姬嫣然都在。
“你们怎么来了?”
除了一开始那个电话,陈默并没有再联系邱大林,现在忽然于这里看见了三人,哪里可能会不奇怪。
“嗨,这么大个事儿,我这不是不放心么,这就是你的弟弟啊?哎哟,这看着真是病的很严重,走走走——赶紧送急诊啊这个!”
邱大林赶忙答道,然后不由分说的就直接将陈默抱着的景枫,给抢了过去。
“默默,出了这么大事情,你怎么不不通知我们呢,要你不是大林哥打了电话,我们都什么也不知道呢。”
文暖暖则埋怨了陈默一句。
“是呢蓝颜大叔,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通知我们,还当不当我们是好朋友?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姬嫣然也跟着说道,修养了几天的姬嫣然脸上终于重新有了颜色,说话也不再是有气无力的。
甚至,姬嫣然在说话的同时,还伸手温柔的抚摸了抚摸景枫的额头。
可陈默却知道,说不准就在埋怨自己的同时,姬嫣然还在忍受着脑内一阵阵的锥心疼痛——那个压迫姬嫣然颅脑的恶性肿瘤,已经越长越大了。
“你们啊……真没有必要都过来的。”
陈默的语声中,感激又感慨。
“嗨,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先去帮这孩子把住院手续都办好了先!”
邱大林又叫嚷了起来。
这是正道理,大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簇拥着抱着景枫的邱大林,就直奔了急诊而去。
甚至都不用邱家的关系网,急诊医生一看景枫的情况,立刻就最快速度为景枫办了住院,而肾脏科的主任医师过来查看过之后,又立刻就把景枫转进了加护病房里。
“谁是陈景枫的家人?”
一番检查后,被确认为景枫主治医生的一位女医生,站在加护病房门口喊了一声。
“我是!”
陈默第一时间站了起来,他的后妈想要跟着说话,却已没有了机会。
“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默。
“我是他大哥。”
陈默答。
“大哥?”医生的表情,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些许厌恶:“怎么回事儿?你就是这样对待弟弟的?瞧你也不像是个穷人,居然都病到了这种程度才送医!好了,多的话我也不和你说,现在想要保住你弟弟的命,基本上只剩下了换肾一条路,你自己去交费窗口把费用先缴了)刷卡还是现金都随你自己方便,换肾手术大概需要四十五万,后期护理的费用视情况而定,不过你最好再先交个五万,你免了麻烦我们医院这边也免了麻烦。”
“好,我这就去交费!医生,我就一个问题,****紧张不紧张?”
陈默也不辩解什么,只是关心着****的问题。
“****的问题,不用你来操心,那是我们医院的事情,你弟弟得情况算是危重类的,有了****自然是先紧着他来。”
女医生扫了陈默一眼,大约是对陈默的态度还算满意,她的说话语气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本着到了医院就信医生的原则,陈默就直奔收费窗口而去,只是都把队排上了他才终于想起来,他的银行卡上不要说是五十万,根本就是连五万块都没有……
这让陈默只能又从排队交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站在旁边犹豫再三,才终于一咬牙掏出了电话。
陈默把电话,打给了还在楼上的邱大林。
“大林,问你件事儿啊,你身上带着银行卡么?我的意思是……你的卡上,现在有多少钱?”
陈默在电话中,犹犹豫豫的低声问道。
对于借钱这件事,两世为人的陈默始终是抗拒的,他属于那种欠了人钱就浑身不得劲,会觉得连说话也会没底气的那种类型。
如若不然,现在已经和冯大小姐是战略合作伙伴的陈默,哪里还会只要每旬收到天籁音乐网打来的分成收入,就会立刻朝冯大小姐制定的应行卡里面转?
“大概十几万吧,不到二十万的样子吧?小黑哥你要用钱?哎哟你瞧我问的,刚才那医生说的话我又不是没听见,那什么——小黑哥你还差多少?你报个数字我让家里给我卡里把钱打过来,这可是胜造七级浮屠的救命钱,你放心他们肯定会打给我的!”
邱大林先是疑惑,随后就想起了陈默为什么会问他卡里有多少钱。
“这……算了大林,你别打电话了要钱了,我……再问其他人借点就是!”
陈默哪里会让邱大林打这个电话。
“嗨,小黑哥你跟我客气什么……嗯?嫣然你要和小黑哥说话?哦,那成……小黑哥,现在换嫣然和你说了啊!”
邱大林满不在乎的回答道,不过话才说到一半他说话的对象就变成了姬嫣然,并且最终连电话都被他交给了姬嫣然。
“蓝颜大叔,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来找你!”
姬嫣然只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片刻之后,姬嫣然果真就到了收费处,找到了陈默并将一张金色的银行卡塞到了陈默的手中。
“密码是八个一,单次刷卡的额度是100万,卡里面好像应该还有七百朵万的样子,需要用多少蓝颜大叔你自己去刷哦!”
将银行卡塞给陈默的姬嫣然,如是对陈默说。
“这怎么可以!”
陈默下意识就推辞道。
“蓝颜大叔,你在说什么话呢!难道我的钱就不是钱了么?你放心好了,全部全部都是干干净净的辛苦钱,而且又不是白送给蓝颜大叔你用,算是借你的啦!”
姬嫣然显然对陈默的推辞举动,很是不开心的。
“不,我没有那种意思,我只是……”
陈默急忙解释,却又被姬嫣然所打断——
“既然没有那种意思,那蓝颜大叔你就好好的把卡接着!如果这笔钱,能够救下了你小弟的命,算起来也有我的一份功德对不对?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积攒功德都是好事情的对不对?难道蓝颜大叔你心这么狠,连这种可能会让我多活几天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么?”
姬嫣然做泫然欲泣状。
“好好好,嫣然我接了!我接了!”陈默顿时头都大了,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他哪里还有理由再推辞,但他到底还是又强调 了一句:“先说好,这钱算是我借的!”
“嗯嗯嗯!”
成功把银行卡塞给了陈默的姬嫣然,却仿佛自己才是借到了钱的人,她露出了开心无比的笑容,睫毛弯弯、眼眸弯弯。
陈默又感激的谢了两句,却被姬嫣然强行推到了缴费窗口前。
再多的钱,对姬嫣然来说已经只是些意义不大的数字而已,如果这笔钱能够救下了一条人命,特别是和她所喜欢的蓝颜大叔有亲密关系的人命,姬嫣然又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陈默却是无比感谢着姬嫣然,他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交费之后就回去一口气多录几首歌出来,这样应该就能比较快的把这笔钱还上了——无论姬嫣然怎么看待这笔钱,但陈默都绝对会还!
但这份恩情,陈默亦深深记在了心中。
一次性就能刷卡五十万的卡,让医院缴费窗口的收费员不由得多看了陈默几眼,然后……然后她就把陈默给认了出来:“呀,你是小黑?!啊不对,你是蓝颜大叔?!”
这声惊呼,通过收费窗口的扩音器,让排队的众人都听了见。
只不过,这里终究是医院,等着交费的人们谁不是有家人正在忍受病痛折磨,所以即使陈默确认性的点了头后,大家也不过只是稍嫌漠然的看了陈默两眼,然后就挪开了视线。
也只有缴费窗口的收费员,显出了很激动的表情,看起来她明显是陈默的忠实拥趸,竟连违反工作守则可能会被训斥与扣工资都不顾,求着陈默给他签名。
其实陈默并没有心情签这个名,只是想着三弟景枫恐怕要在这个医院住蛮久时间,最终也就勉强签了。
拿到签名,收费员对陈默的态度顿时热情起来,于最短时间内就帮陈默搞定了缴费的事情。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收费员也知道了陈默弟弟得名字、病床号这些信息,并牢牢记在了心中。
医院里,可不仅仅只有这收费员一个人迷陈默,而且就算不是歌迷也没有关系,知道这些信息之后不就可以很有料的向其他人,吹嘘自己和偶像面对面见过了么?
唔,不愧是我的偶像蓝颜大叔呢!
据说许多偶像,真人远比写真照片惨不忍睹,可蓝颜大叔这么近距离看都还是那么帅,眼神之中的淡淡忧郁……真是太让人沉迷!太让人心砰砰乱跳了!
收费员如此这般的想着,然后恋恋不舍的目送陈默与姬嫣然离开……咦?呀!和偶像蓝眼大叔一起的,那是小天后姬嫣然吧?那一定是小天后姬嫣然的吧!
陈景枫、肾病……
那个陈景枫,究竟何蓝颜大叔是什么关系呢?
居然劳动蓝颜大叔亲自来交费,而且还是带着小天后姬嫣然一起……
收费员的脑子,竟飞速运转了起来,她已经决定等交班之后,就去上网发个帖子问问——网络上,特别是蓝颜大叔或者小黑的歌迷网站,可是有好多超厉害的人,他们一定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这些,自然全部都是陈默所并不知道的事情,交完费之后的他本想把卡还给姬嫣然,却被姬嫣然以以后可能还需要在用钱,再给的话她会觉着麻烦为理由拒不接受。
“嫣然,你太信任人了,你就不怕我带着你的这张卡,忽然就人间蒸发掉了么?”
医院里人群川流不息,陈默实在没办法在那么多人面前,和姬嫣然拉拉扯扯,只能又是感激又是无奈的如是说道。
“才不没有太信任人呢,人家只是信任蓝颜大叔你而已。而且,就算蓝颜大叔你真的带着钱消失了也没关系啊,那样子的话……至少很多很多年之后,都还会有人能够还记得我呢!”
姬嫣然朝着陈默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此言,让陈默终于又想起,其实姬嫣然的身体状况比他三弟景枫还要糟糕——景枫等到****之后,换了肾就有很大机会还能存活下去,可嫣然却是……
“嫣然……”
陈默的情绪,顿时就低落了下去。
“不可以再说了哦蓝颜大叔,不然我可是会当众哭给你看的,你猜这样的照片要是被无良狗仔拍到的话,他们会不会起个蓝颜大叔丧尽天良、始乱终弃小天后姬嫣然的骇人听闻新闻标题出来?”
姬嫣然却依旧笑着,她甚至还和陈默开了玩笑——哪怕她的笑容,其实潜藏着浓到化不开伤感。
医院这种地方,姬嫣然其实很不愿意来,那些来来去去表情痛苦的病人,特别是走急诊通道的那些危重病人,让姬嫣然不由自主会去想,想假如有一天她的病情也严重到了无法在四处行走的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我是好美好美的红蔷薇,不枉春天来一回。绽放到天黑,惹得路人醉,平淡看待自己枯萎……”
恰在此时,姬嫣然的手机铃声响起。
这成功转移了姬嫣然的情绪,她掏出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而后就略微皱眉的接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你……咦?你说什么?!你、你说的是真的么?!你再说一遍!你把你刚才说的东西再说一遍!”
看起来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只是姬嫣然一句例行问话都没有问完,神情就似乎因为电话那头未知来电者的言语,而变得激动又震惊起来。
电话那头,似乎按照姬嫣然的要求,将已经说过的话再度做出了重复。
只不过,陈默还是没能够听清楚对方究竟说了什么——姬嫣然接电话的时候,似乎总是习惯于把听筒紧贴着耳朵,这让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泄露出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我、我考虑一下……嗯,先挂了。”
姬嫣然的情绪,终于稍微平静了一些,她向打电话者做出了感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嫣然?”
陈默立刻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呢!真的没什么!”
姬嫣然朝着陈默嫣然一笑,却是丝毫口风都不露出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默分明感觉接电话前后的姬嫣然,从个人情绪上看已经是……判若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