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我初一开学。家里离学校二十多里路,我早上坐了一辆小货车,车上有两个我们村的女孩儿。她俩是双胞胎,跟我认识,比我大一岁,上初二。待我坐好后,我对面的双胞胎看了看我,笑了笑,露出了鄙夷的眼神。
她们中的姐姐一脸不可思议,问我:“你就穿这双鞋去学校?”
我看了看脚上的褐色塑料平底鞋,又看了看她们的精美白鞋,默默地将脚收起来,心里闪过一丝自卑。
“嗯。”我低着头,轻声回复。
许是察觉到我的小心翼翼,大点的姐姐说:“哎,没事,我觉得挺好,真的。”她的妹妹也附和:“是呀,才刚来,怎么穿都行。就这样穿吧。没事。”可是我没有忽略她俩脸上偷笑的表情,后来我知道,那叫嘲讽。
整个暑假,我在家都是穿的这鞋,我妈买的,方便下地拔花生,而且我妈也说好看。我向来不怀疑我妈的审美,直到见到了她俩的白鞋,我才知道什么叫美,什么叫差距。
那时我有着厚重的斜刘海,用一个粉色的生锈的大卡子卡着刘海,小学几年都维持着这样的发型。我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周围都是小孩子,没人跟你比怎样打扮好看。
我进了初中以后,才发现周围不再是那些只知道玩的孩子了,她们个头比我高,穿的比我好,长的比我白。人与人之间的失落感突然就蹦出来了,但我从没有埋怨父母没有给我好的生活,因为他们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得靠我自己。
我被分配到七年级一班,领了新书后就坐在位上看书。看班级名单的时候,上面我一个熟人都没有,所以我也不想到处张望找新朋友。
第一次在学校住宿,寝室里的姑娘都说不习惯,睡不着,想爸爸想妈妈的。可是我睡得很安稳。我没有留恋家,因为五天后就放假了,急什么呢。
重点在第二天。
当我吃完早饭坐进教室的时候,很多同学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我有些疑惑,倒没怎么在意。我后面的一个同学,一个脸上有些雀斑但挺清秀的男生,从后面拍了拍我。
我回头,一脸疑惑。
他悄悄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也不能算是一个秘密,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不是很感兴趣,就对他说:“我不想知道。”
“别呀,是关于你的。我们班有个男生喜欢你。”他赶紧说。
我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看着他:“我不喜欢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是真的,你看,就是坐在那里的那个男生,他昨天晚上在寝室里跟我们说的。”边说边用手指向一个方向。顺着他的手看去,我看到了两个差不多身形的白净的男孩儿。
一个是林佳乐,一个是路闫飞。我的目光直接被林佳乐所吸引,而我后位的同学指的是路闫飞。我只看到林佳乐与边上的男生说说笑笑一脸纯真的样子,却没看到路闫飞投来的炽热目光。
我与路闫飞的相遇就从这天开始。
在那时我的认知里,学习最重要,生活要低调,最好不露面、不出名那样最好。所以,对于路闫飞这样高调的示爱,我是很反感的。
我本想在初中安安静静的念书,但是在学校里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女孩儿,我那深深的自卑感占据了我的心间。被路闫飞这样一搞,我想低调也不可能了。
班里总有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如坐针毡。特别是那些议论的声音。
“你看她,不高,也不白,一脸的雀斑,长成这样我看着都难受,真不知道路闫飞怎么会看上她。”
“成天也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一样,又土的不行,路闫飞不会是玩玩她的吧。”
如此种种……
有些人就是这样,总爱把谈论别人敏感的痛处当做茶余饭后的甜点,却浑然不觉自己做的有多过分。
我一度自卑,不敢接触任何人,总觉得他们都带着考量的目光。在他们面前,我像是脱光了衣服的小丑,任人打量。
你们一定觉得在这种舆论压力下,我肯定坚持不住。但是我出乎意料的忍下来了。我甚至当众回应:“路闫飞喜不喜欢我,喜欢我什么,那是他的事,但是我,对他没意思。”把那几个谈论我的人听的愣一愣的,大概是没想到我也会有如此硬气的一面。
接下来的生活,似乎没有改变什么,爱说闲话的人还是有,也没见少,但是我却不像之前那样终日惶恐不安,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可是路闫飞却像不知道事大似的,有回我吃完晚饭回来,发现书包里居然有一根超大的棒棒糖。有两个女生跑过来跟我说:“我说吧,路闫飞是真的喜欢你,你看,棒棒糖都送了。”
我当即拿出棒棒糖,走到路闫飞面前,将糖放到他桌子上,他盯着我,不说话。
“你送的吧?”我咬着嘴唇,感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目光。
“嗯。”他承认了。
“不要再做这种事,而且,我不喜欢吃糖。”说完我也没看他的表情就转身走了。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冷清。
我知道他一定很失落,因为周围一片起哄声,像是在说我打了他的脸。
他后来确实没有像这样送糖了,不过因为他的示爱,直到我和班里的同学都认识了,也不曾与他说过话。我不知道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他上课说话,下课打闹,是老师眼里的皮孩子,而我,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因此我不屑于与他有关系,其实是不敢,哪怕我与他对视一下,周围都会有人注意。
但是,虽然没有怎么说话,我居然会偷偷关注他。看到他来了我居然会脸红,就算是上课提问,他一句不会,老师下一个就点我,知道内情的同学会悄悄偷笑,我就会脸红的不得了,感觉老师好会点名。
那时确实腼腆。
而他,看到我站起来回答问题,他站一堂课都是带着笑的。
于是,少男少女这样羞涩的暗恋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