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从吕国泽眼中涌出的如同无尽深渊一般的失落感,勾起了他的回忆,他深吸了一口气,眺望着窗外极远的世界,仿佛可以突破时空,三十八年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空洞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他心中有着自己无比坚定的信仰与目的,他转过身来,眉头微皱,房间内的灯光映射出他那张没有半点阴影的脸,曹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我当然不会忘记我是他的克隆体,这具身体我已经用了十年之久,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曹都看着吕国泽,他的脸几乎与李祥的脸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印上了岁月轻微的痕迹,这十多年来,为了保持身体的年轻活力,他会进行必要的保养手段,为的就是保持李祥身体最为年轻的状态。
“唉……”
曹都叹了一口气,虽说这么做是为了组织,为了白蚁计划,但这也是他一直为吕国泽感到不值得的原因,他放弃了自己的身份与身体,甚至从某种意义上也放弃了自己的个体意识,作为另一个人活下去,这与自杀有什么区别呢?
不仅如此,恐怕吕国泽这十多年来,每日每夜都要担惊受怕,就连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睛。
“其实我们可以想想其它办法的。”
“别说笑了,哪还有其他办法,“白蚁计划”是我们孤注一掷的选择,也是我们推翻卢什市政府唯一的路。”
曹都的这句话在吕国泽看来,根本毫无意义,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他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
“你准备把他怎么办?”
吕国泽看了一眼李祥,又望向低头沉思的曹都问到。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不能杀了他,而且还要让他好好活下去,你所负责的计划板块,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换句话说就是,不成功,便成仁。”
曹都说着从身旁的衣柜中,拿出一身执事的教袍放置一旁,单手拿起李祥的右胳膊,绕过脑袋,抗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帮衬着左侧腰部,将昏迷的李祥托起,喘了一口气后,又继续说到。
“他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了,恕我直言,刚才我提到的成功率的问题,如果是你的话,在我看来,成功几率无限接近等于零,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和他从本质上就不同。”
“即便你有着李祥的容貌,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思地隐藏自己的个体意识特性,模仿他的行为习惯以及思维模式,但你不是他,你就是吕国泽,这原本就是不同的。”
或许是曹都的话带有攻击性,吕国泽侧过身子,挡在曹都面前,眼中毫无惧意,犹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大山,其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更是在顷刻间便压倒了曹都。
“我不是吕国泽,我是李祥,三十八年前将我的意识体注入李祥的克隆体时,在我躺入冷冻仓睡眠的那一刻起,吕国泽已经死了!”
曹都在气势上已经败下阵来,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白,与那眼角被遮盖住的皱纹,他根本没有与吕国泽争论的欲望,顺手把李祥面部朝下,搭在靠椅背上,拿起脚下的执事教袍,披在了李祥的身上,等到吕国泽心中的怒气消退一部分之后,他才继续说到。
“随便你怎么样吧,至少在我看来,真正的李祥,才有成功的机会,而你……”
曹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再一次用手托着李祥的身体站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可吕国泽依旧挡在他的面前,不让他把李祥带走,眼中的杀意更是肆无忌惮地裸露在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都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吕国泽眼中燃烧的杀意,如同一把利剑悬在李祥的脑袋上,只是曹都一直在控制着这把利剑,不让他落下。
“他今天不能走!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难道三十八年前,他拒绝参与“白蚁计划”时,你不在场吗?
现在你竟然会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且你以为我们的计划,如果被他发现的话,他该会怎么想?
三十八年前他拒绝参加,那么三十八年后,你能保证他不会拒接第二次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吕国泽就像是把一块块足以把人压得粉碎的巨石丢给了曹都,只见他的动作并没有因为这些繁琐的问题而变得有一丝犹豫,他不慌不忙地托起李祥,只是轻轻一笑。
“你以为他真的能背叛自己的至亲至爱之人吗!”
吕国泽看到曹都满不在乎的笑容,顿时有些生气,这些可都是严肃的问题,需要进行严肃的探讨,需要他有理有据地进行回答,而不是像这样沉默不语,对他微微一笑……
曹都没有回答,只是不紧不慢地轻轻撞开吕国泽那厚实的臂膀,而这一次,吕国泽并没有坚持下去,他被曹都那柔弱的力道轻轻撞开了,不,或许有着更为强大力量推动了他。
顷刻间,吕国泽明白了,是曹都脸上那胸有成竹的微笑,击溃了他的坚持,就连他脸上绷得有些僵硬的表情都开始缓和。
曹都带着昏迷的李祥,轻轻推开了主教休息室的门,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路的尽头,墙壁上的金框大窗,双眼直视着窗外金光灿烂的夕阳,柔和的光线并不刺眼,如同看到了曙光。
那金光闪耀的光芒,比窗户边沿所镶嵌着高纯度黄金的框架还要夺目,曹都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他托着李祥的身体,丝毫不觉得沉重,此刻反而觉得异常轻松,他用着无比坚定的语气说到。
“会的,他一定会答应的。”
吕国泽伸出手遮挡住夕阳的光芒,但依旧阻止不了它映入眼帘,直射入吕国泽的心灵,但他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他们不是小孩子,凡事都要有根据。
“你简直就是自欺欺人。”
曹都又是微微一笑,他伸出手拉下了教袍上的连体帽,遮挡住大半张脸,顺便也连同李祥一起,拉下了连体帽,淡淡地说了一句。
“跟我来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跟你讲,而且我们都十年没有见过面了,不跟好好跟兄弟叙叙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