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过伤心断肠人
“听说德嫔,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的。总觉得其中有诈。”玉曦殿内室,淑妃摘了朵梅花把玩在手中,若有似无地提及。见玉贵人不说话,她便转过身,步至床前:“姐姐,我们这是要坐到什么时候才反击?这瞎子都可以看出来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小产了呀!瞧着德嫔那态度,这一定有什么细致在里头的。难道我们都不查查?”她真不懂那玉贵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自小产后就一直病恹恹的,往日那些斗劲儿都哪里去了?原想着南诏王来了她们的助力定会多几倍的,没想到那也是个不用心的人,至今连个音讯都无。淑妃心里有气,只是在玉贵人面前也不好发作,只是装着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玉贵人。
“你急什么?”玉贵人翻了个身,“你若等不下去了就自个人行动,只莫说出我来。纵你说了,陛下也不会信的。”
瞧着玉贵人那事不关己的态度,淑妃几欲跳脚。但这段日子也算摸索出玉贵人的心性,于是讨好地说:“姐姐莫恼。是妹妹不懂事了。只是您也好歹告诉妹妹您下一步的举动呀!眼瞧着陛下把自个儿关在紫霄殿里,连寝宫都不回了,更莫说宠幸哪宫的娘娘了。还有,现今德嫔诞下公主又仍执掌后宫,而那哑妃更不得了,陛下都为了她废了自家兄弟了。这后位的事儿……”淑妃把自己最关心的事情拖长了音不明提,唯唯诺诺地候在床前。
“你过来。”玉贵人撑起身子,靠着淑妃的身子,轻声在她耳边话语着。只见淑妃脸上愈渐喜色,良久,淑妃喜盈盈地朝玉贵人拜了拜:“姐姐果真一片七窍玲珑心,妹妹佩服。姐姐还请好好调养身体,妹妹这厢先退下了。”于是着了玲珑扶着自己,每走一步她都感觉到曙光又将是自己的了。皇后、凤冠,怎么瞧着,淑妃都觉得自己才是最适合拥有这一切的人!
“娘娘,是贵妃娘娘。”既出玉曦殿,玲珑轻声提醒主子。只见童琬只身站在树荫底下,也不上前,就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们,玲珑心里总感到发麻。这位贵妃她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是想着后宫里嫔妃的手段,她就浑身神经都酸痛。幸好最近主子都忙着扳倒德嫔的事情无暇处罚自己,要不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淑妃也早看到了童琬,但瞧着心里就是别扭,本不想上前行礼的,可有思及玉贵人说过在这后宫,凭你多厌倦多喜爱一个人,都要做到一种笑脸迎人。想想玉贵人所说多半都是道理,于是仍往日那般温柔轻巧地笑着走向童琬,微微施了礼:“姐姐好。妹妹见您无碍,可真欢喜。”
童琬也回以笑容,心里却揣度着那玉贵人到底是何等手段,竟然治得淑妃妥妥贴贴,真真与那日在园子里争锋相对判若两人。童琬见淑妃也不走,好似在等她,于是只能无奈地摇头,向着淑妃摆摆手,及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淑妃这次也算懂礼,竟欠了欠身便带着玲珑离开,不争不吵,几乎要把童琬唬住了。想来这吃斋念佛的主儿,才最不好惹。童琬心里默念,朝着玉曦殿三个字看着,微微笑意,下一位要观察的嫔妃是谁呢?凌萧后宫里的核心是谁?这样想着,童琬慢慢迈开步来,只没走几步就看见春雪朝自己跑来,气喘吁吁地样子:“娘娘,陛下,陛下在兰轩宫等着您呢!”
童琬眉睫微动,将手搭在春雪递上的手掌中,由着春雪扶着自己往兰轩宫的方向回去。一脸的平静,看不出波澜。从前,她最欢呼雀跃是听到他会到兰轩宫里来,只要他出现了,哪怕只是与她说一句话,她都甘之如饴欢喜万分。她总觉得他一个笑容就可以抵去她无数日夜的等待。现在呢?何等讽刺!何等讽刺!通往兰轩宫的路,从未试过这般漫长,空气从未这样郁闷。童琬感到自己的心快要压抑得爆裂开来,但是她不懂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的心仍不够坚定吗?为何会有丝丝害怕的感觉?下意识她用力握紧了春雪的手,寒风凛冽而来,似如刀割,是了,就像凌萧在她身上、心里割下的伤痕一样,锥心刻骨。她该怎么演这场戏,才可以天衣无缝让凌萧不怀疑自己?旁人她尚且自如,可凌萧?童琬忽而感觉到自己没了信心,她的愤恨痛心悲伤,该怎么掩饰?
玄黄色袍子的背影,童琬看见凌萧只影在侧室等着自己。嫣儿,不知行踪,是的,有哪位女子愿意看见心爱的人与别的女子谈情温存?虽说喊的是她的名字,可到底心里十分难堪的。童琬双手交握于前,心里命令自己要笑,要欣喜,要像往常一样陪在凌萧身边,可是距离越靠近她的身体就禁不住颤抖,他的手段太过凶残,她的爹娘死得太惨,鲜血淋淋,那是一个侩子手,他杀了她全家,他害了她的至爱,他夺走她珍惜在乎的一切!真希冀现在手里就有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一刀从其后了断他的性命!
“去哪儿了?怎么到处皆找不到你?”凌萧感觉到她的靠近,转过身仍温和地笑着,只是凭谁都能看出个中隐隐的疏离。她神色如常,将心思暗藏与内心。她原以为做不到与他自如相处,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是那样自然,童琬庆幸自己内心足够坚硬。于是巧笑着牵过凌萧的手,只在触碰到的时候身体微颤,胃间又开始有反复的感觉。强忍不适,童琬牵了凌萧坐下,静静地替凌萧倒茶,就像从前一样。只是,又如此不一样了。
童琬玉手纤纤,沾了些茶水,细细地在桌子上写着:散步。凌萧若有所思地看着,直到水纹散开,淡到看不见,才重拾那固有的笑容,捧起茶杯端详着:“那庶人的事,你无需害怕担心,朕已经处理好了。安心养病,记得准时吃药。”言辞好似恳切,却又进不得她心内,童琬竭力按奈自己的情绪,凌萧口口声声的庶人,曾经该是上京的新帝!若不是他这般卑鄙夺了凌葳的皇位,现在的乱臣贼子就该是他!她的手下意识暗中掐着自己的大腿内侧,用疼痛试图让自己清醒。
“朕从来不信天的。”凌萧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淡淡地说:“天命是什么朕从来不想知道。天子,朕说朕是天子,朕就是。别人能够做到的,朕可以更好;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朕拼了命也要做到!你懂吗?”凌萧站在门栏前,望着蔚蓝的天空,不再说话,似乎想要等着童琬给他回答。他不知道自己在希冀些什么,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你休息吧。如果这样就是一辈子,也许我会愿意。”最后一句,他忽而想要说得亲近些,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想法,但见童琬只是木然地看着自己,终究蹙了眉,默默地迈步跨出门槛。他答应雅若的事情算是做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