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灿若烟火,寂寞星河
于是纱帘落,暧昧的声音融在空气里,连带内室的氛围都带着些甜腻。真真是说不尽的春色旖旎。
琉璃墙瓦,青石阶曝晒在太阳底下,空气散发着丝丝炎夏的气息。点翠金步摇,珠瑁琳琅,如云层叠的发髻,衬着那瓦蓝绸缎玄青裙襦的宫装女子,别样的高雅。只身一人,女子提着裙摆莲步轻移。及过层层台阶,她见着了邀她前来的德嫔。于是微微一笑,便施了礼:“蓉儿怀有身孕,怎可在烈日下等如月呢?”
“如月姐姐,莫说笑了。要你这般谨慎前来,蓉儿倒过意不去。”德嫔温和的说着,由着如月搀扶自己往凉亭而去,小如早已候在亭中准备了消暑的甜点。“小如的梅子红汤正好解渴,姐姐稍作休息也好。”瞧着女子香汗淋漓,德嫔如是说。
“你总想得周到。只是瞧着月份也接近,你就别总忙碌了。过些日子豫王生辰宫中必大摆宴席。”名唤“如月”的女子扶着德嫔坐下,自己移步到德嫔对面也坐了下来,语气殷切:“陛下疼惜豫王,彼时你必又得操劳了。若需要本宫帮忙,就尽管开口。只别坏了身子。”
“多谢姐姐。”德嫔感激地点头。又示意小如舀了勺梅子红汤于如月的碗里,“今日晴方好。咱们许久不曾这般聚过了。”感慨一声,德嫔看了看眼前妆容精致的女子絮絮道:“这宫里最早进宫的就是咱俩与兰轩宫的那位,然后便是如贵人和玉贵人,再是华嫔和良嫔,如今又多了淑妃。陛下跟前人可真愈渐多了起来。”
“蓉儿。你在怪他?”如月神色黯淡起来,“不怪他好么?你知道他也不容易的。姐姐知晓你定仍在意和思的死。可谁让她偏生西陵王家?若她只是平凡女子她定可觅得良人,可在纷繁复杂的后宫,偏生陛下又……”说着竟泫然泪下,“那日本宫去了。那些宫人不懂怜惜,本宫看不过便帮着用白布合拢了她的身子。他竟是这样生生将她劈开,想来那时定血溅一地,满目可怖。只是现在想想竟那样遥远了,可日子安静的时候耳边总想起她娇气地喊静嫔姐姐的模样。”静嫔娄如月感伤着。
“姐姐。我也想要不再想,可心到底不安。你也知道我……”静嫔止住了德嫔的话,示意她莫再想了,毕竟怎么说她也是身不由已。德嫔稳了心绪,可仍悲伤:“良嫔疯了。昨日这亭子咱们姐妹四人常闲话家常,好不快意!哪知今日,死的死,疯的疯。怎不叫人难过?和思也倒是傻,怎么会想要在这帝王处求得爱情呢?后宫女子想要真情,可真比青楼女子盼得良缘还难。”
“良嫔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也是……”静嫔略带迟疑,但想着朱虚侯本就是中立的,应该凌萧不会对尹家怎样,于是就止住了话端。可德嫔倒想起什么来,接过了话茬:“本来我道是陛下许恨毒了朱虚侯,后细想侯爷一直对皇位之事不曾表态,想着应该不是。现在想想也许与祁王有关。”
“哦?”静嫔不禁挑眉,怎么扯上祁王了?“蓉儿为何这般说?”
“这些日子妹妹常去盈华殿。听得最多的二字就是凌葳。”压低了声音,脸上挂着笑意,好让旁人看起来她们只是在说些好笑的事情。虽然此处幽静隐秘,但仍需慎防有人突然闯入。
“这般奇怪?”静嫔心里想起些往事,本想对德嫔说自己的看法,但是终还是压制住,只喝了小口汤,把话题移了:“这天气热着,怎么玉贵人还在佛堂里修佛?不出来走走,怕在屋子里会闷过去呢。”
“她?蓉儿摸不透。”德嫔见静嫔放下良嫔不提,也识趣不再提:“太医说多走走会对胎儿好。可她倒总关自己在一处,前些日子还脾胃虚寒来着。那时我还遣人送了砂仁肘子去玉曦殿。”
“妹妹做事总细致。”静嫔笑了笑,“豫王生辰的事情,妹妹筹备得怎样了?”取出手帕轻擦嘴角,静嫔低低说着:“闻说南诏王也会来,想来柔蕙公主也可回宫看看了。”
“是呵。离了上京多年,终可以回来看看了。”德嫔应和着,只是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姐姐,你从不怪陛下这般对你么?”
“他?为何要怪他?这一路走来,你也知晓他的艰难。”静嫔淡淡的说,“许是他会对不住很多人。只他定无半分对不住我,妹妹说本宫为何要怪他?莫不是要怪他谨守儿时的诺言娶了自己?本宫只有感谢他。毕竟除了他,不会再有人敢娶我了。”
德嫔若有所思,只看着静嫔也不答话。凌萧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原本她认为兰雅若会是他心中的弱处,可是如今看来若是兰雅若的存在会危及他的江山他定也是会弃了她,这可以说是无情。可瞧他对豫王的兄弟情深,对于静嫔的诺诺诚意,又着实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看不懂,她当真不懂他。于是放下思绪,笑着对静嫔说:“说了好会闲话了。妹妹还得多谢姐姐今日作陪呢!这是小小心意,姐姐定当收下。”边说着边将一金丝绣线的香囊递到静嫔手中。静嫔会意地接过,浅笑着点了点头:“妹妹有心。”
“那还请姐姐得闲去瞧瞧玉贵人,想来她在这宫里只亲近你和良嫔了。如今良嫔疯了,玉贵人就全仰姐姐了。”德嫔站起来欠了欠身,若有所指道。静嫔只是点头,再无多话。
“以后我的生日你都会这般与我过么?”琬儿眨着澄亮的眼睛,半玩笑半认真地看向凌葳,“若你做不到,今日这个生日我也不愿过了,省得日后想起伤心。我要的是长长久久一生一世一双人。”琬儿慢慢走近凌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知你定将为君主,为君者后宫佳丽三千实乃平常。可是若你真的要娶我,是娶我为后呢?还是娶我为妻?”
“琬儿,今日你生日怎可讲些丧气话。我当然娶你为妻,母后也是这般应承我的。”凌葳紧紧握住琬儿的手,深怕一放手她就离开。
“若是为妻,我是万万不能忍受夫君身旁簇拥着旁的女子的。”琬儿对上凌葳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着:“你明白么?”
一把拥住琬儿,凌葳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就知道这丫头醋劲足着呢,虽不曾明讲,但他心内早认定此生只有她了。想来父皇对母后情深,他定是可以明白自己的。
“砰!砰!砰!”声声巨响,彩光闪烁着照亮了相拥的二人,那漫天的烟火就是他为她准备的光华。
“殿下。”一声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硬是把凌葳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凌葳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知道那场相拥不过是久远的梦。于是淡淡的笑了,转过身看向呼唤他的白衣老人,有礼地说:“夫子。这苍竹林是琬儿平日生辰都会来的地方。方才一时沉在过去,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