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间纯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灯,白色的窗......
禾呓语明明记得天是黑的,却一转眼发现竟已是大白天。
“姐,你终于醒了。”
“爷爷奶奶呢?”直到现在禾呓语都觉得所有一切都是梦,包括医生宣告死亡这件事。
禾少钦面露难色,这本就不是个好预兆,更何况他还再次确认了死亡事实“昨天夜里就去了殡仪馆,我赶到的时候听说你晕倒了,在医院守了你一夜,刚见你在梦里哭得厉害,是梦到爷爷奶奶了吗?”
竟是真的,虽然禾呓语早该知道。梦里哭得厉害,眼角的泪痕清晰可见,湿透的枕巾渲染伤心。那些生命里难得在意的人竟一下子携手而去。奶奶说的不放心,爷爷说的旅行,也只是梦境里的一次告别,如此而已!
......
殡仪馆的悼念会场,正中间挂着两位老人的画像,奶奶依然和蔼,爷爷依然慈祥。全家人一身黑衣站在一侧,对前来悼念的人一一感谢。眼泪与哭喊充斥着整个殡仪馆,生与死最后的诀别,凄惨与苦痛尽在此刻此地展现得淋漓尽致。禾少钦掺着禾呓语,一步步迈进会场,一同致敬,一同跪拜,一同上香......
长辈之中,尽数两眼通红,一脸疲态,许是哭得厉害。这些人当中最为镇定的唯有父亲,双手合在身前,对每一位来宾弯腰致谢。冷静的模样仿佛走的不是父母而是外人。禾呓语退到一旁,想起母亲走的时候,父亲也是这般模样,那个时候的禾呓语恨透了父亲,她以为父亲表现出来的绝情不过是因为不爱母亲,可此刻发现,他大概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形于色,善于掩饰自己!禾呓语曾自诩是个无情的人,这样一比,她不过如此而已......
林家人来的时候禾呓语刚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门外看着林家人个个神情肃穆,与父亲的对话中无不表达难过与可惜,又对林亦恒因为工作未能及时赶到表示歉意。
林亦恒很忙,忙到不能及时赶到,他人若在国外,时差与路程导致的不能最快赶到尚且好说,可他明明人在国内,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以他的财力与能力,赶过来又会有多难呢!禾呓语倚在门外,不忍感叹又不想拆穿,她也无需抱怨,毕竟林亦恒从没说过喜欢她,说过的那些好好在一起,也不过因为现状不得已。
......
“你还好吗?”
闻言禾呓语立马站好,调整状态,才发现徐泾镇竟也来了“谢谢关心。”
“怎么一个人站外面?”说完侧了个身往里面看了一眼“林亦恒呢?”
“在来的路上。”
“你不该委屈你自己。”
“你多虑了。”
“也许吧,但我见过洒脱的你,从不像现在这般。”
洒脱?无欲无求的时候,像个木头人,诚然用得上洒脱二字,情绪波动起伏永远平缓,没有伤心难过是真的,却也不曾真的快乐过。也许像徐泾镇说的,此刻委屈了些,但在林亦恒说是因为她所以想要好好在一起时也是真的快乐。世间哪有两全之事,禾呓语不强求!
走进会场,婆婆一见禾呓语立刻就迎了上来,摸着她憔悴的脸庞,心疼的说“别难过,爷爷奶奶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我们也是才知道你昨夜竟难过得晕了过去,生老病死世间常态,你现在还怀着身孕,为了孩子也要坚强起来,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让您担心了。”
“也怪亦恒,不知怎的偏跑到小山村去,手机老没信号,害得不能及时过来陪在你身边,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没事,我理解,我不怪他!”又怎么怪他,他也不想。
倒是徐泾镇,祭拜结束一直默默的守在一旁,也不好过于靠近禾呓语,只能隔着距离望着她,看她的故作坚强,看她强装大方!他明明早就放弃了,却又一次又一次在面对禾呓语时情难自制。她那么难怪,他却没有合适的身份去安慰她,他们不是朋友,禾呓语甚至有些讨厌他。
......
“嫂嫂,那个人也是你们禾家的吗?”林妗骁指着徐泾镇问。
所有宾客都是来了就走,未有徐泾镇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是。”禾呓语说。
“那是和你们家很亲近的朋友吗?”
“也不是。”
“那他怎么还一直在这啊?”
禾呓语面露难色,又不好解释,虽然她也说不清徐泾镇为什么不走。下一波人来的时候禾呓语趁着人多眼杂将徐泾镇拉到一边,毫不客气的说“首先非常感谢徐总能过来,但你说到底与我们禾家没多大渊源,这么一直不走难免有人会误会,为了避免这样的误会,徐总还是先去忙你个人的事吧!”
“我只是想陪着你。”
“我结婚了,徐总请自重。”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你很难过,所以在他来之前,我想看着你。”
......
“大可不必!”林亦恒风尘仆仆的赶来,正看见这一幕。
不知为何,几乎在看见林亦恒的那一瞬间,禾呓语所谓的坚强顷刻崩塌瓦解,在林亦恒一步步靠近的过程中哭得撕心裂肺。
“对不起,我来晚了。”林亦恒将禾呓语拥入怀里,如同安慰小朋友一般轻拍后背,揉着她的头,任她尽情发泄......
刹那间徐泾镇成了透明一般的存在,看着这一幕,心撕裂般的疼。那些不被理解也不知从何而来的深情只有他懂,那种不可言说的一眼万年也只有他明白。白露曾问过他,究竟爱禾呓语什么,他们根本都不曾接触过几回!他回答不上来,只知道打从第一次看见禾呓语他就想拥有她,大概是得不到又总想要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总放在心上,不肯舍弃。那些最开始被人看做是卑鄙的手段也不过是他别无选择之下的自我挣扎。倘若真能被他搅黄了,那便是他为自己争取的一次机会,倘若不能,也算是替禾呓语筛选了可靠之人,他也能心甘情愿放手将禾呓语交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