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木生瞪着一双大眼睛,“你没搞错吧,我……”
话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木生扭头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大婶连哭带喊的跪在海边。
“怎么了大婶?”
“啊!快,求求你救救孩儿她爹!”大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摇着木生的手臂,“他在海里!”
“……”木生回头看过去,茫茫海浪,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站起来就往海里跑去。
脚刚迈进海里就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木生还没来得及打哆嗦,身后就被拉了一把,紧接着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很是柔软,飘飘荡荡回到海边落了下来,木生低头一看,竟是一件红色的斗篷。
“这…”她再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海里。
“魔王!”木生大喊道,而回应她的只有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你们…是神?”大婶很是震惊地看着木生,这应当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衣服托着人飞了起来。
“算半个吧!”木生头也没回地说道。
“……报应啊!神来惩罚我们了!”大婶突然痛哭起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是在救人好吗?”木生一直盯着大海,遥遥无边。
突然仿佛看见一个红点慢慢浮上海面,似有似无,她使劲眨眨眼,慢慢清晰起来,那红点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魔王!”木生终于看清了,魔王正拉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朝自己游过来,木生连忙跑了过去,跟着浑身湿透的魔王把人拖了上来。
“你没事吧?”木生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魔王。
“无事。”魔王甩甩头发,伸出右手微微张开,说道“焰…”,掌心腾的一下燃起一团火,然后他转手扔向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人,火焰沿着男人从头到脚缓慢爬过,却丝毫没有灼伤他,反而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他死了吗?”木生疑惑。
“没有。”魔王起身,随手轻轻拍过自己身上,竟渐渐干了起来。
“孩儿她爹!”大婶从他们身后哭着跑过来一下扑到男人身上。
“大婶先别急,大叔没有死!”木生说道。
“报应啊,报应啊!”大婶哭喊着。
“大婶什么报应啊,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木生想问清楚,魔王却冲她摆摆手。
“我们先把大叔送回家吧!”木生对魔王点点头,对大婶说道。
魔王扛着男人一路跟着木生和大婶回到家中,见床上躺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咳…咳…”男人服了些热水,渐渐苏醒过来。
“孩儿她爹,你醒了!”大婶附身过去问道。
“为什么要救我啊!你糊涂啊!”男人突然喊到。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啊!”
“我死了,佳儿就能好起来了啊!”
“你们在说什么?”木生上前一步问道。
“…”男人一惊,猛地坐了起来,才看见立于一旁的木生与魔王。
“这两个是神,是他们救的你!”
“胡说!神不可能救我!”男人言之凿凿。
“大叔,你什么意思啊?”木生被他搞得晕头转向,“你是对神有偏见吗?”
“你们要杀就杀,我绝不吭一声!只求你们,饶了我女儿吧!”女儿似乎是男人心底最柔软的那块肉。
木生刚要说话,突然一道红色身影闪过去,瞬间立于男人眼前,低沉阴冷地说道,“有话就说,我没什么耐心!”
那男人被吓得一惊,然后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去。
木生拉了拉魔王的衣服,“你吓坏他了!”
魔王转头,微微一笑道,“不吓吓,不会好好说话。”
“二位大神,别生气,别生气,我们说!”大婶跑过来,挡在男人面前哀求道。
“不用求他们,这是我自找的!”男人抹抹眼泪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那是二十年前,我和夫人刚刚成亲不久,夫人有了身孕心情莫名的烦躁,我就想带着她去落城赶春花会散心。
刚进城就碰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被关在笼子里游街示众。据说是两人合谋,想要篡位杀帝君,街上好多人在朝他们扔石头,嘴里还喊着“大逆不道”。那男人一直护着一旁的孩子,自己被砸的头破血流。突然人群里冲上去一个少年,三两下就把他们救了下来,一转眼消失不见了。
押送的士兵们连忙四下搜捕,人群也渐渐散去,我与夫人便接着朝春花会赶去。
春花会在落城最东面的海边举办,帝君会搬出全落城最美的花来招待四面八方来的人。我与夫人停在一街之隔的阴凉处,想着等日头不那么晒了再过去,谁知又被我瞧见了刚才被游街的男人和那个救他的少年,他们似有争吵,我恍惚听见救人的少年说什么“私入凡间,遭天谴”之类的。
然后游街的男人推开那少年猛地冲了出来,拦在前去赶春花会的人群面前喊到,“快离开这里,这里就要发生地裂了,危险!”
人们一瞧是刚刚被游街的那男人都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相信我,快点走,不然一会就来不及了!”
“你的话怎么能相信,你是个大逆不道的叛徒!”
“快去找士兵,逃犯在这里啊!”
人群隐隐躁动起来,谁知那男人突然喊了一句,“我是神,我能感应到!”
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却冷静不下来了,想到刚才少年的那些话,背脊直冒汗,我冲上前喊到,“就是因为他,因为他私入人间,遭天谴,引地裂!”
猛地地动山摇,天崩地裂……大地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人群像发疯似的炸开了锅,脚下的街道瞬间裂开了,像一个血盆大口,正吃着不断掉下去的人群。
我们都被吓傻了,突然看见裂缝对面从不远处滚滚而来如山般高的海浪,猛地拍在那些赶春花会的人群身上,然后灌向那深不见底的裂缝里……霎时间,地动声、海浪声、尖叫声,不绝于耳,裂缝两边,如隔一世。
我们束手无策,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那个自称神的男人冲了出去,用自己的身体填在裂缝中央,对另一边的人群喊到,“快,跑过来!”人们像是找到了宝藏一样,全部朝他涌了过去,踩着他的身体跨过了裂缝。
我看见他死咬着牙,被一浪接一浪的海水拍打着,那扒在裂缝上的双手因太过用力而扭曲着,身上布满泥泞,伤痕累累。
等人们全部跑过来后,他已经体力不支了,他艰难地想要爬起身来,脚却一下子滑了下去,挂在裂缝的边上,他努力伸出手,喊到“拉我一下……”
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动,都没有过去帮他…
“是他引来的天谴!”
“是他害我们险些丢掉性命!”
“别过去啊!”
“他是神,死不了的,帮了他,就是违了天谴啊!”
没人去帮他,没人。
我拉着妻子站在人群最前面,看着他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滑落下去,他的双眼紧紧盯着我,像是哀求,又像是绝望,最后,一起坠落在海里消失不见了。
我和妻子侥幸活下来,回到老家没多久我们的女儿就出生了。可是,谁知…谁知女儿竟是个痴傻,时好时坏,总是爱往海边跑,盯着大海痴痴地笑。
我知道,一定是那个掉进海里的神来报复我们…一定是他!
求求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不关我女儿的事,都是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男人痛哭着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哀求着,忏悔着……
木生十分震惊,瞪着眼睛张着嘴问道,“你们忘恩负义,见死不救,太过分了!”
“是,都是我们的错…”
“那个神是谁啊?”
“我们不知道啊…”
“他穿一身白衣,手拿一把拂尘…”身后的魔王缓缓开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木生吃惊。
“因为,我就是与他一起游街示众的那个孩子!”魔王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是吧!我的天啊!你等会,我先捋一捋!”木生揉着额头说道。
“你们能不能救救我的女儿啊,拿我们的命去换也行,我们真的知道错了!”那一对夫妻跪在两人面前,真诚地说道。
魔王看了看两人,沉默片刻转身走到女孩面前,以手抚在女孩额头,微微闭上双眼,一束红色的光从手中亮起缓缓流入女孩额头。
“你做什么?”木生走过去。
魔王没有说话,片刻后红光消失不见,他收回手睁开眼说道,“姑娘已经无碍了!”
夫妻二人一听此话立刻跑过去,轻声唤着女儿的名字。
女孩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爹,娘?你们怎么了?”
“我的孩子~~”夫妻二人喜极而泣,男人转身对着魔王噗通跪下连磕三个头喊到,“大神,谢谢你,谢谢你!”
“走吧!”魔王拉过依然惊呆在一旁的木生,朝外走去。
“你…你也太厉害了吧!那姑娘是怎么了?你做了什么?太神了!”木生围着魔王一连串地感叹着。
“她在胎中被地裂吓坏了魂魄,我只是燃了她那些不好的记忆罢了。”魔王笑着看着木生。
“你干脆跟我去神座山吧!你这资质,用不了几年就能飞升成神了!”木生拍拍魔王。
“谢了,我与神有些私仇,就免了吧!”魔王摆摆手。
“什么私仇?对了,你刚才说你就是那个孩子,发生什么了?怎么会被游街?救你的是谁?哪个大神?后来呢?”
“你想让我先讲哪个故事给你呢?”魔王宠溺一笑,“或者还是我们先讨论,天色已晚,你今日是出来干什么的呢?”
“哎呀妈呀!我怎么忘了!掌事要我来取海水回去添清泉呢!”木生拍打着自己的头喊到。
“呵…”魔王拉下那只在拍打头的手,递过两只水球,“这里是海水,带回去打破即可!”
木生眼睛一亮,“你这个办法真好,谢了,那我先回去了!”她接过水球,扭头就跑。
魔王挂着浅浅的微笑看着木生的背影。
木生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听你讲那些故事啊?”
“明日,我还在海边等你!”魔王抖抖斗篷,伸出右手指向木生,“天黑了,它带你回去。”
只见一束火光猛地飞向木生,先是围着她转圈圈,左蹦右跳的,然后停在木生眼前,好像在对她点头,最后缓缓向前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