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很有谋略，很有本事，这一点我丝毫不怀疑。
弑兄篡位，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他，可这是事实，尽管我也间接帮了他。
仅仅半年，他便夺得了大梁的皇位，东征北战，一统天下。
那一日风和景明，杨柳依依。
他一袭飘逸的白衣，牵着我的手在河畔漫步。我走的很慢，如若可能，我希望这样一直走下去，彼此都不放手。
他忽然停下来，低头看我。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他深情的目光，此刻的他，当真是俊逸若仙，绝代风华。
我心下已经隐约猜到他要对我说的话，手心紧张的出了一层薄汗，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等待他先开口。
果然，他开口说道，“水月，你可知，在这偌大的后宫中你不是最美丽的，也不是最有权势的。”
我的眼光渐渐黯淡，我知道，我怎会不知，如今你为王，我为婢，身份悬殊，必当不配。
他轻柔地抬起我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可是，你是我最喜欢的。水月，我决定，封你为后。”
那一刻，我心中的一座大坝轰然倒塌，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彦华，彦华，你真的是我的良人吗？
我嗫嚅道，“这怎么可以，我出身卑微，能待在你身边已是莫大的福分，怎可奢望那后位呢？”
他轻轻拥我入怀，安抚着我的背，缓缓道，“弱水三千，我却只取一瓢饮。”
【六】
一切好像都是天注定，我亲手毁了自己一个人的三宫六院。
起初，彦华夜夜都来我的鸣凤殿，他顶住老臣的压力，不纳任何嫔妃，只要我一个。
我自知彦华对我的心意，却不愿他为了我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
在我的百般劝说下，彦华终于同意选妃入宫。
选妃的一切事宜彦华统统交给我打理，我自是不会辜负他。
那振国将军的女儿定然是直指贵妃份位，而新任丞相家的千金自然也不能怠慢，从一品淑妃好了，至于几个尚书家的女子便好安排的多。
忙完选妃事宜，我便回了宫，沐浴更衣完便看见彦华有些疲惫地斜卧在床榻上。
我轻巧地上了床，生怕吵醒他，然而，我刚挨着枕头，他便一把将我搂入了怀中。
“水月，我好累……”，我闻言忙起身轻轻按摩着他的太阳穴，边按边说道，“彦华，选妃的事……”。
“你定就好。”我的话还未说完，他便不耐烦地答道。
“可是，你多少听我说说呀。”我有些不悦道，手上又加重了力气，似乎是弄疼了彦华，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声音微冷，“说吧。”
待我汇报完选妃的事，他便起身抖了抖衣衫，转头道，“国事繁重，今夜，我就不再你这里就寝了。”
我就那么痴痴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他了。
【七】
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未因那晚的不愉快而疏远，他像往常一样喜欢抱着我闲聊，喜欢牵着我的手一道游湖，喜欢与我花汀煮酒，月下对弈。
终于，新选的妃嫔入宫，我知道，我不能再自私地霸占他，他是帝王，他注定不属于我一个人。
册封大典上，他喝了很多酒，有些颓唐，有些无奈，我竟好像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初见那夜的落寞。
晚些时候，他一身酒气地闯入了我的寝宫，我急忙扶住他，问道，“彦华，你怎了？今夜你不是翻了淑妃的牌子，怎么跑到了我这里？”
听我这样说，他竟莫名其妙地恼了，狠狠地按住我的肩，怒道，“水月，你究竟有没有心？我对你如何你难道不知吗？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推给别的女人？难不成你只是为了利用我得到这后宫主位，如今你拿了凤印，便不愿理我了？”
他赌气般的样子像个孩子，我知他的心意，只是，不能。我尽量镇静地回答他，“水月有没有心，皇上难道不知吗？可是皇上，你应该明白，身为天子，有时也会身不由己。若是皇上觉得臣妾别有用心，大可以废后，臣妾毫无怨言。”
这是我与他第一次君臣相称，他放大的俊颜近在咫尺，我清楚地看见他瞳孔的收缩，而后，他松开了我，拖着醉酒的身子跌跌撞撞地踏出了鸣凤殿。
那晚他撇下淑妃，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门前喝了十几壶的花雕，酒不烈，却迷醉了他的心。
从那以后，他时常一个人过夜。
朝堂上的重臣自是不满，他们的女儿嫁入后宫，未得过丝毫的宠幸，心中愤愤，只能拿我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开刀。
一时间流言四起，他们说我魅主，要他废了我，实在荒唐的紧。当今太后是他的生母，得知如今的我已成了他巩固皇位的绊脚石，于是，一道懿旨，赐我白绫三尺。
或许是我命大，被人救了下来，当然，敢违背太后懿旨的，也只有他。
他在我昏迷多日最终清醒的那天破晓，离开了我的寝宫，只留给我一个念想一生的背影。
开始的日子里，我还心存侥幸的盼着他来鸣凤殿，待到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半年飞逝，我才恍然，他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