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日子涓涓而流,转眼便到了二月初一,离南泠王爷进宫迎娶我还有五天。父皇派出暗卫全城搜捕我,可是有着楚冰卿的保护,他们又怎能胜我分毫。
夕阳西下不醉心,落红满地惹人怜。
楚冰卿从身后环抱住发呆的我,贴着我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侧脸,“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了。”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又问出了那个他早已回答过的问题。
“你为什么待我这般好?难道你不觉得我傻吗?”我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这样吗?想来是我傻了。”他如此回应。
只那一刻,我便落了泪。不管出于怎样的心,我都这样真切的被他感动了。然而,脑海中曾经不堪的记忆让我重新追回了理智。
晚些时候,我正对着窗,剪着烛芯,恍惚间一走神,便被烫了手指。楚冰卿一把揽我入怀,将我的手指含入他的口中。
我的脸霎时间红透了,艰难地想要抽回手指,熟料他却顺着手指,手背,肩头,脖颈,一路吻到了我的唇,再没有先前的温柔体贴,发狠似的吮吻着,我感到生生的疼。
外衫被他一把扯开,腰间的束带也被除去,我惊呼着想要推开他,却抵不过他的力气。我与他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也从未对我如此侵犯过。
我不停的挣扎,直到我冰冷的泪珠砸到他的手背上,他才停下了动作。
我毫不犹豫地还了他一巴掌,晕红的指印顷刻间浮在了他白皙的面庞上。
顺着墙壁我坐倒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嘤嘤地抽泣。原来原来,是我奢求的太多。
见我如此,他非但没有像从前那般搂着我逗我乐,反而冷冷一哼,道,“长宁公主,装傻装了这么多年,怕也是不易的吧。”
我的泪猛然间一滞,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转而了然地苦笑,继续埋头哭泣。
“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解释!”他近乎咆哮。
我缓缓抬起头,冷笑道,“那又如何?我的身份是大燕的公主,在那晚我告诉你自己的名讳时,楚公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何必在这里兴师问罪。”
“为什么要装傻?”他不依不饶。
我站起身来,整理着衣衫,道,“后宫从来就不太平,我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为了苟全性命而已。”
我以为如此的回答会换来他的嘲讽,孰料他却一言不发地走近我,张开手臂揽我入怀,吻去我脸上的泪痕,喃喃道,“为什么不早说,凡事不要靠自己,那样太累了。”
在我的震惊中,我听到了破碎的声音,那般轰轰烈烈,一泻千里,心灵高高筑起的堤坝轰然倒塌,泪如泉涌。脑海里回响起他的话,他说,傻丫头,你可愿与我,花汀煮酒,月下对弈,从此浪迹天涯,笑傲江湖?他说,傻丫头,你还有我。
【长相思】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在我大婚的前夕,宫中传出了个坏消息。皇后娘娘去了,即日下葬皇陵。
我承认我是利用了楚冰卿,利用他得到了他园中的一种野草:碾成碎末无色无味,须严格把握剂量,稍有不慎便如砒霜般置人于死地。把这种亦药亦毒的野草放入食膳中,用银针是断然不会查出异样的。
我就是在大婚前夕光明正大的回了宫,父皇皇后见我主动回来自是既往不咎,宫中一片婚前准备的忙碌与喜庆,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这恰恰给了我机会在皇后的食材里下了这种毒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了皇后。
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能为皇兄母后报仇雪恨。
八岁之前,我还是个贪玩伶俐的小公主,因是皇后嫡出,乖张跋扈得很。宫人们一向对我敬而远之,生怕我一不高兴就命人砍了他们的脑袋。只有太子长景,我的亲哥哥,总是喜欢与我一起,在碧华池边捉鱼戏水。我所有的兄弟姐妹中,长景待我是真真的好。
八岁那日生辰,长景说要有惊喜给我,让我在宫里等他。我笑嘻嘻地应着,却好奇心作祟,远远的偷偷地跟在他身后,想要看看他送我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眼看他转身去了碧华池那边,我便想要匆匆跟上,一个不知死活的婢女与我撞了个满怀,看着她连连哀求我饶她一命,我本也对此不以为意,随意点了点头就让她下去了。
等我赶到碧华池时却看到了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一幕,贤妃趁长景站在池边不备,一把将他推进池中,按着他的脑袋,直到把他溺死为止。
我错愕的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看贤妃凛冽的眼神向我这边射来,我知道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于是猛地回身飞奔回自己的寝宫。
我边跑边哭,我知道这件事除了我再无人证,如若我把这件事告诉父皇,以贤妃这般盛宠,父皇断然不会信我,届时贤妃也会伺机将我除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回宫便唤人叫来御医,声称自己头疼得紧。御医自是查不出什么头绪,只道我是感染了风寒,有些体虚罢了。我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三天,再一睁眼,便以傻公主的形象示人。父皇质问御医缘由,御医支支唔唔也说不清道不明,只能说是邪寒入体,伤了心脑。
对付贤妃,唯今之计,只有装傻来放松她的警惕。贤妃也并非没有试探过我,甚至派了贴身丫鬟悦儿来监视我。为此,我在宫中完全没有机会下手,就连偷偷出宫玩乐,我都会伪装的滴水不漏。那日悦儿故意让黑衣人知道我的身份,我便清楚,这世上,人心叵测。就连做梦我都会防止自己说出一丁点梦话,以免招来祸患。
其实悦儿也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她看我因为痴傻而被宫人欺负,常为我愤愤不平。可怜这点姐妹情,也被后宫中的尔虞我诈生生磨灭了。
楚冰卿的出现乱了我的心,但我知道,成大事者必不能拘泥于儿女情长,于是,在大婚的前一夜,我避开他回了宫,血刃了仇人。
楚冰卿的名字是假的,这我早就知道,那日花灯上的谜底其实我看清了,一句“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他如此深不可测,令我不得不防。不是没有派人查过他的身份,只是派去的人都了无音讯,想必是被他杀了罢。
不过如今,大仇已报,楚冰卿早已成为过去,很快便会被我忘却。然而,国之社稷,父皇之江山,我定不会不管不顾的。即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奔赴,何况是嫁与一个老王爷呢。
只是,楚冰卿,我真的能很快便忘却你吗?
以你的智慧,是不是早已洞察了我所有的心机?
花汀煮酒,浪迹天涯,我此生怕是无福消受了。
【尾声】
三年后。
孟夏。
黄鹂在耳边啾啾的鸣叫,那样清脆可人。芭蕉叶慢慢舒展,清晨的露水滴答一声滑落在芬芳泥土中。
我挺着个大肚子两鬓有些微汗,把玩着手里的玉簪,嘴角不自觉的上翘。还记得三年前的洞房花烛夜,南泠国的轩王爷亲手把它戴到了我的发上。
“傻丫头,做什么这般开心?”他自身后环抱住我。
我撇了撇嘴,娇嗔道,“我真真是傻,被你瞒了那么久。”
“我的王妃如此聪明,怎么偏生猜不透这件事?”他挑了挑眉揶揄道。
我没有言语,靠在他怀里,扬起头望向破晓的明月,或许,这便是幸福吧。
楚冰卿便是南泠轩王爷,这样的年轻,这样的聪明,难怪我怎样都猜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嫁入南泠本是无奈,却不曾想是这样甜蜜如斯。我早该想到,那时的他如此喜爱我又怎会放我嫁去南泠国,原来,他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说上元节时他是微服来到大燕,想要看看皇兄许给他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本想借口我的痴傻解除婚约,相处下来,才发现,他已经不可遏制的爱上了我。
见我思绪回转,他轻吻着我的耳垂,说着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花汀煮酒,月下对弈,愿与君,长相依。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