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仰头望着被夜晚的大深渊笼罩的天空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在这儿？”他低下头，看向身旁的藤原良三。
“在那儿。”良三向东边一指，“准确地说，是地下。”
王羽顺着那根手指望去，看到一幢三十多层高的大楼。
那是天空树的附属大楼，从前是商务办公楼，现在里面主要是商场。
难怪大天狗在天空树顶站了几天几夜，也没能找到新猎头者的人影。
原来是灯下黑啊。
连王羽自己也曾从大楼附近路过过。
那时，他从押上地铁站出站，却直接过河去了街机厅。
王羽收回视线，然后把肖亮托付给了小凤凰。
他让她把肖亮带到伟大者们身边去。
而且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今晚都不许靠近天空树附属大楼。
小凤凰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示。她点点头，就抓住肖亮的手化作了火龙卷。
希望她能听话吧。
王羽望着那条火龙飞走时想道。
他和藤原良三向大楼入口走去。
“说起来，”良三问，“抢了那家伙手臂的人是谁啊？”
“和你无关，”王羽说，“你帮我找到他，然后自己走就行了。”
“钱呢？”
“会打到账上的。”
良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王羽的手机又响了。
又是眼镜。
这家伙不知在发什么疯。从大约一个小时之前起，他已经打来过上百个电话了。
但在即将找到新猎头者的这个节骨眼上，王羽不想受到任何干扰。
而且他的耐性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于是干脆直接拉黑了眼镜的号码。
世界重回清净。他收好手机，迈入大楼正门。
大楼一层是诸多商铺，其间多数是来自异界八方的奢侈品牌。
珠宝钟表那一类。
王羽不经常出入商场这种地方，但他也看得出来，当时商场里的人格外得多。
而且气氛明显有些狂热。
他看到人头攒动，人们彼此肩膀挤着肩膀，来回在各个商铺之间狂奔。
但是，他不见谁在哪家商铺前有过过多的驻足。
哪怕是询问一下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价格的，也没有。
而且不如说，许多商铺的售货员也加入了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的人群中。
藤原良三也皱了皱眉头。“人们都疯了？”
但两人还是混入了进去。毕竟裁缝声称新猎头者藏身于地下，而通往那里的楼梯距离正门还有一段距离。
由于人潮汹涌，他们在前往楼梯间的路上遇到了不少阻碍。
他们几次被堵住，每当这时，人群各处都会响起不耐烦的骂声。
而王羽在等待他们的争吵出个结果期间，在行人通道旁注意到一片“天堂福音”牌的电器销售场。
天使的商铺之所以额外值得一提，是因为王羽在这儿偶遇了一个“熟人”。
满头大汗的亨利·杰基尔在这儿和他们碰上了。
“你？”亨利吃惊地上下打量着王羽，“你不在酒吧打工了？”
王羽点点头。
自从新猎头者在码头现身以来，他就没去过酒吧上班了。
这么说来，亨利也一直没回去过酒吧。
那他去干什么了？
而且，偏偏这个时候在这儿现身？
“藤原良三？”接着，亨利充满疑惑的视线又扫向了王羽身边。
“杰基尔先生。”良三当时依然穿着那件旗袍。她礼貌且毫不吝啬地向对方俯下身。
可惜亨利好像对她兴趣不大。
这是什么组合？亨利眯起双眼。酒侍和裁缝？
“你们也是为新猎头者来的？”然后，他问道。
“什么！”王羽和良三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说完，两人彼此对视了一下。
“抢走肖亮手臂的，”裁缝盯着王羽，“是新猎头者？”
可王羽根本不理她。他转头瞪向亨利。“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肖亮是谁？”但亨利也不理王羽，他对藤原良三问道。
三人问了一圈儿，谁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们互相妥协了。
“对，”王羽首先对良三承认道，“至少，我认为是。”
“三重关口的，”而良三则把嘴唇贴到亨利的耳朵上，悄声说，“来找新猎头者的下落。”
亨利显然是头一次听说三重关口情报。
他像只鸵鸟一样瞪大眼睛，扭动脖子，来回看着王羽和裁缝。
“你们说他的手臂怎么了？”亨利问。
王羽就在这时出手，分开了亨利和良三。他示意后者先不要开口。
“你怎么知道新猎头者在这儿？”他问。
“你不也知道？”亨利眉头一皱，像是完全不明白王羽为何会这样问。
“我知道，”王羽说，“但你不应该知道。
“你知道，我就知道。”亨利叽里咕噜地说，“反过来也是一样。”
“啊？”
亨利终于像是不耐烦了。“你没看过短视频？现在整个万国对新猎头者有意思的人都聚在这儿了！”
王羽又是一愣。“什么视频？”
亨利无奈地撇撇嘴，然后拿出手机摆弄了一阵。
他把屏幕递到王羽眼前。
而王羽看到，这是“抖手”app上的一部短视频。
屏幕中当时映着的，正是他数日前苦寻不见的编剧。
高坂龙马仍旧穿着他那套经典的装扮，只是看得出来衣服稍有些脏和破损。
他本人看上去也没有刚被发现时的肖亮那么惨，但右眼角也清晰可见一大片青紫。
除此之外，他的鼻子有些歪了，鼻梁上卧着几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咳咳——”视频中的编剧首先清了清嗓子，“那么，正在观看视频的你是否认得小生呢？一些人肯定是认得的，而且还对小生十分崇拜。但剩下的人恐怕在想——你小子谁啊？喂！”
编剧说出这后半句话时，特意装出了一副十分夸张的恶人脸。
“在此自我介绍一下，小生名叫高坂龙马，是万国新晋的‘现实实时3D立体大型’剧作家。”
看到这儿，王羽已经傻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作为一名剧作家，小生的天职便是唯恐天下不乱。小生在此坦白，从楚先生意外现身于万福兄弟会地盘以来的诸多事端，皆为小生一手所策划。”
“当然，要除楚先生身亡一事与小生无关。新猎头者大闹港区码头时，已经把一切都说明了。如他所言，小生也是他邪恶计划的牺牲品之一。他的计划打乱了小生原本设计好的剧本。”
编剧说着，有意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口。
“但就像小生曾给某位好心的先生留言一样：‘小生乃专业编剧，小生绝不容许自己书就的剧情失控。’”
王羽皱了皱脸。
“因此，小生穷尽毕生之所学，经过一番辛苦的资料搜集，补写下了今夜的这一幕剧本。”
说完，编剧的身影向后一闪，屏幕里顿时出现了无数金光闪闪的东西。
“新猎头者在港区码头夺走了十万吨血浆，”编剧的画外音说道，“但血浆只对特定人群意义非常。因此，小生特地准备了十万吨金条。”
啊？
王羽又是一愣。
此时，编剧又回到了画面当中。
“小生向正在观看本视频的你保证，新猎头者就藏身于天空树的附属大楼中。找到他，打败他，逮捕他，杀死他。任何率先先完成第四步骤的幸运儿，十万吨金条将拱手奉上。”
编剧伸出一根食指，完全挡住了镜头。王羽甚至能看清他指纹最浅处的纹路。
“别待在屏幕前了，去做吧！规则，只有一个——”
“要唯恐天下不乱！”
视频临近结尾时，王羽已是满脸黑线。
而就在他以为编剧的视频将在这一堆乱七八糟之间落幕时，龙马竟又挪开挡住镜头的食指，补充了几句。
“在此特别向大衮先生说明一下，”龙马将面部凑近镜头，“小生并未欺骗你，一切都是由于新猎头者打乱了小生的安排。”
“不过作为补偿，小生在此向你保证：如果你能成功猎捕到新猎头者，那除去十万根金条，我们之前的约定依旧作数。”
编剧说完这段话，视频便彻底宣告结束了。
但是王羽一时手快，随手将亨利的手机退回了桌面。
之后，他不禁眉头一锁。
因为亨利的桌面壁纸，使用的不是中年人常用的风景之类。
而是一个长相甜美，身穿洛丽塔服装的美少女。
那虽然和新田尤利娅长得不太一样，但王羽相信，在一些群体里，这两个人在所谓“设定”之类的东西上应该有许多共同点。
亨利一把夺回手机。王羽有些意外地见到中年人当时竟羞红了脸。
同一时间，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咚咚”作响起来。
那仿佛有一百头大象从头顶奔过的动静，从天花板上抖落下了不少灰尘。
而王羽当时已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大衮，真的又来了。
“我们走！”他抓起裁缝的手臂，带着她一路强行破开人群，向楼梯间笔直冲去。
而在两人身后，亨利·杰基尔收起手机。
他扭头望着王羽和良三的背影，陷入深思。
酒侍和裁缝都没看过视频。
但也找到这儿来了。
这时，一道灵光击中了他的后脑。
他们有额外情报！
恐怕，他们知道新猎头者更详细的藏身地！
追上去。
亨利调转方向，趁着之前被分开的人潮尚未归拢，迅速从中穿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