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高赖子出事儿了,我吓了一跳,赶忙问道:“高赖子?他出什么事儿了?”
“走!书房说去!”三三指着后院道。
我们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书房,刚好大浪也在房中。三三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小声道:“你们听说了么?高赖子辞官啦!”
“什么?辞官了?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辞官?”我讶道。
“哪里是他想啊,是不得不辞呀!”三三道。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我催促道。
“嗐,说来也都是他自找的!”三三道,“前几天那高赖子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估计是得意忘形了,请了自己一大帮朝中的同党去城外花园子喝酒。这事儿不知怎么被九哥知道了,立刻派人去暗查……”
“哎,等等!”我心中一动,打断道,“高赖子的城外花园子?”
“是啊!怎么?你知道这事儿?”三三问道。
“我有点印象!”我回忆道,“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猪猪跑来说高赖子派人请她哥哥去城外花园子……”
“然后你们去跟九哥说了?”大浪问道。
“没有啊……”我摇头道,猛然间想起一人,“对了!当时阿鬼在,他知道这事儿……”
“哦,原来如此!”三三道,“难怪九哥知道的这么及时,我开始还以为他安排了眼线在高府呢!”
“九哥都暗查到什么了?”我问道。
“暗查到了大事情!”三三低声道,“九哥发现那帮人正在策划如何拥立十二皇子为太子呢!”
“啊?他们这么大胆?!”我惊道。
“可不是么!要不怎么说他太得意忘形了!”三三道,“九哥知道后,立刻就把此事呈报给了皇上,皇上听了极为震怒。要知道皇上可是最讨厌臣下结党营私的,更别说这次还涉及到了谋划立储之事!当时皇上就立刻下令严查,御史台的人早就看高赖子不顺眼了,难得遇到这样的好机会,还不狠查一番?!不消两日,就查出了很多高赖子做过的违法之事……那高赖子起先还仰仗皇帝的信任和淑妃的地位不以为然呢,后来一看情况不妙,就赶忙递上了一纸辞呈,打算抽身而退。而皇帝顾念往日的情分,心一软,也就准了他的辞呈。”
“嘿!他倒真狡猾呢!这也太便宜他了!”我问道,“那现在高赖子也就没有权力了?”
“是啊,不止是高赖子,还有他那一群同党,该降的降,该革职的革职,反正牵连了一大批!”三三道,“听说猪猪的哥哥当天也在,不过因为九哥求情,他只是得到了轻微的处分。”
“哎,这可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我感慨道,“老皇帝总算做了件好事!”
“好事?呵呵,我们觉得是好事,老皇帝可不这么想呢!”三三冷笑道。
“哦?为什么?”我愣道。
“因为他舍不得高赖子啊!”三三摇头道,“那高赖子很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上意,平日里对皇上阿谀谄媚,做尽了鄙贱的事情,甚至常常亲自装扮上,唱曲子、演杂剧来取悦皇上。皇上被这么奉承了十几年,如今身边突然没了这个人,能适应么?刚开始下旨查办只是在气头上,这两天气消了,未免感觉空落落的,便又想起了高赖子的好来,甚至动了想让高赖子回来的心思。不过幸好楚国公及时阻拦,说高赖子本是平庸之才,只是仗着是皇亲便骄横跋扈、胡作非为,皇上不处置他已经是额外恩典了,若再将他召回,则就是乱天下之法,失天下民心了。皇帝听了,这才放下了这个念头。”
“嗬!好糊涂的皇帝!这次可多亏了楚国公!”我边说边看向大浪。
但大浪的心思却并不在国公身上,他问三三道:“那高千山呢?他就没有什么反应?”
“高千山?呵呵,他因为大病初愈,还很虚弱,故而那天就没去参加聚会,侥幸逃过了一劫!”三三道,“不过他知道这事情后,第一时间痛心疾首地向皇上请罪。说他这阵子一直病着,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但高赖子毕竟是他叔叔,他愿意与叔叔一齐领罪,恳请皇帝处罚他。可他好歹是淑妃的亲哥哥,又没参加聚会,何况病还没好,再加上九哥也极力为他说情,故而皇上并未处罚他,反倒宽慰了他几句。”
“呵呵,没想到这家伙竟因祸得福了!”我冷笑道。
“是啊!说起来这高千山才是罪魁祸首呢!”三三道,“那高赖子做的很多坏事都是千山出的主意,高千山一直躲在暗处怂恿他叔叔出面做这做那,如今高赖子败落了,他却毫发无损……”
“慢慢来吧,急不得,这需要各个击破。”大浪道,“九王这招先发制人还挺有魄力的,这个时机把握得也很恰当。”
“是啊!没想到九哥会主动出击,我还以为他会一直唯唯诺诺地维持仁厚的形象呢。”我笑道,“高赖子一走,九哥今后的路就会顺畅很多了!”
“这也未必。只要高赖子还在京城,只要高千山还在朝中,只要高淑妃还得宠……这一切就都说不好。”大浪道,“斩草要除根!否则没准哪天高家就会死灰复燃。眼下才过了这么两天皇帝就有悔意了,谁知道将来会怎样呢……”
“的确,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三三点头道,“接下来就要看九哥怎么行动了……”
正说话间,泡沫推门走了进来,笑道:“哎,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正找你们呢!”
“怎么,有事?”我问道。
“今天是猪猪的小侄子出生一百天,她家里正在举办宴席,叫什么‘百晬礼’的,请亲友街坊们过去喝酒庆祝呢,咱们都一起去吧!”泡沫笑道。
“百晬礼?有什么讲究吗?”我好奇道。
“你不知道,这时代的人认为婴儿出生百日是一个关口,过了这关就容易成长了,所以这一天一定要隆重地庆祝才行。”泡沫道,“还有,婴儿的名字也是在这一天确定的。她家是皇族,听说得由皇室给赐名。哎,等会儿宴席上还有歌舞表演呢,你们去看不?”
“我不去了,怪闹腾的!”我摆手道。
“我也不去,早上我娘拉我去,我都没去呢。”三三笑道。
“泡沫,就你代表我们去吧!”大浪笑道。
“啊?都不去呀?那好吧,我就代表大家去咯!”泡沫一转头,正瞥见我带过来的冻梨,笑道,“呀,带冻梨过来啦?那我就再吃一个吧!这东西透心凉,吃着真过瘾!”说着,她乐滋滋地拿起一个冻梨出门去了。
“嘿,真是个吃货,也不怕冰牙!”我笑道,“这么热闹的办百日宴,看来猪猪的哥哥没受到太大影响嘛。”
“嗯,本来也不关他什么事,他就是稀里糊涂被卷进来的。”三三道,“再说现在又有九哥保着,料他也不会有大碍。”
我点点头,又看向大浪,而大浪却正望着泡沫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没过几天,更大的消息传来——高赖子被治罪流放了!
事情说起来也都是他咎由自取。那高赖子退休以后,因失了官职,心里非常窝火,便天天在家喝酒咒骂,酒醉后就鞭打奴仆出气,常常把奴仆们打个半死。后来一个胆大的奴仆实在受不了,便寻了个机会,冒死偷跑出来告状。还说出他们很多奴仆奴婢都是高赖子强行买来的民家子女,稍不如意就被残暴地狠打一通,甚至有因打伤过重而致死的。
奴仆还将高赖子在家里所骂之语全盘托出——他骂那些查治他的大臣们不知好歹,一群蠢驴居然也敢动他,都应该通通被杀头;骂那些自己曾提携过而如今又倒戈出卖他的官吏是狼心狗肺、背信弃义的小人;还骂九哥外忠内奸,甚至骂皇帝没主见,糊涂愚昧,被小人迷惑!并且还时常嚷嚷说他家本是皇室后代,他祖上是南平国君,他根本不该受到现今这样的待遇……
皇帝知道了非常惊骇,立刻派人去查问,果然一切属实。另外还一并查出了高赖子曾在地方上假传圣旨招募歌伎的罪行,并找来心莲等被骗来京城的歌伎作证。继而又查出他甚至为了得到一个待制的小妾,诬构了待制的罪名而将其流放的事。
之前有很多想告发高赖子罪行的人,因为担心一时难以动摇高家而反受其制,所以都隐而未发。而事到如今,就连宰相以及参政都上书强烈希望皇帝依法处置高赖子,以示公正。其他大臣们更是纷纷行动,几天之内,告他的人接连不断。其罪行有广造宅第,强占数百家民居;抢夺良家女子做侍妾;暗中豢养恶少打手,欺压百姓;行贿受贿,买官卖官;私吞公款、账目作假、克扣赏赐;还有滥用职权、污蔑大臣、欺瞒皇上等等一系列不法之事。甚至连安太傅也借机落井下石,狠狠踩他一脚,说臣民们不怕皇帝而怕高赖子,欲意置其死地!
皇帝知道了这些罪状后勃然大怒,立即下诏将高赖子及其子除名,杖脊黥面,发配到厓州禁锢。没收的高家财产达数以千万计,只是田地就多达三十万亩,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他家里的装潢摆设甚至比皇宫还奢侈……另外,还放回了被骗来或强行买来的良家子女三十几人。曾经参与犯罪的官员一概降职或停任,因他而得官的人也都被通通罢免。
那高千山见出了大事,赶忙再次上书请罪,说自己病废在家,这些事情完全不知道,全被高赖子欺瞒了。他甚至还指责痛斥高赖子的过失,恨不得要断绝关系,以此向皇上表白自己的忠心。皇上见他言辞恳切,又碍着高淑妃的面子,便宽免了他。但九哥认为高千山几个月来一直身体不适,实在不应再当重任,况且枢密院乃朝廷机要部门,也不是养病之所,不如另外安排职位给他。皇上听了,觉得有理,便封高千山做了个闲散的团练使,也不安排政事。这高千山接了旨意更加窝火,以至旧病复发,整日闷在家里养病,不再外出。
高赖子被流放的消息传出后,我们几人拍手称快自不必说。而京城上下更是民心大悦,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一时间城内欢声雷动。又赶上三天之后就是冬至了,于是这喜庆的气氛就更加浓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