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骑着自行车,从小巷里出来,打量着这里的街道。两旁的商铺很热闹,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正在打铁;供销社里还有不少人在买东西;藕煤店的师傅赤着上身,系着皮围裙,不停地劳作着,弄得煤渣飞溅。
拐弯处,聚集了一大堆人,原来是一个骑自行车的撞到了一个小孩,大家在争论。
我刚想凑过去,毛有雨用车头别了我一下,说:“少管闲事,走吧,我们去找个粉馆。”
小镇上吃饭的地方不多,我们好不容易在路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个有粉有面的小馆子,就一个小店面,两三张桌子。
店老板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大妈,我们找她打听了很多,知道这里是临沅县最偏远的一个乡,往西五六里就到了西源市的杨梅乡,往北走就到了洋河,过河就是福安市的地盘了。
这里是三县交界的地方,人们的胆子也特别大,做贩卖生意的比较多。吃完面,交完两块钱,我们推着自行车,找到出镇公路旁边的大柳树下,支好自行车,打起盹来。
是呼呼的风声把我们惊醒的,我们睁眼看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地上的灰尘被卷起乱飞,马上要下雨了。我们俩慌忙骑上自行车,可还是没有躲过这阵雨,来到联校办公楼楼道时,衣服已经打湿了。
二楼只有一间办公室开着,里面对门坐着一个黑脸膛的中年人,中午应该是喝了酒,歪在椅子上,闭着眼,头耷拉着。
有雨见状,扭过头向后走,小声的嘀咕一句:“我去看自行车了。”
我敲了敲门,没反应。这时,一阵大风,把后面窗户摇晃着,抖落了一块玻璃,把这位领导惊醒了。我急忙重重的敲起了门。
他睁开眼,皱了皱眉,望了我一下,有气没力地问:“干什么的?”
“我们来报道的。”
“进来吧。”他打量着我,说:“你们哪里毕业的?”
“师范。”
“哦。”他拿出一张表,递给我。
我冲门外喊了一声:“有雨,来填表了。”又转过头对他说:“我们有两个人。”
他又递过来一张:“哦,知道,你们一共分来了五个。”
我和毛有雨填完表,正准备起身,外面响起了咚咚咚咚的踏步声,很沉很有力,紧接着,冲进来一个人,将一把伞挂在窗户上,瓮声瓮气的说:
“爸,有雨,给你送的伞。”
毛有雨习惯性应了一声,随即发现错了。进来的人一看,屋子里还有我们两个,也愣住了。
这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女子,个子不高,长得宽大厚实,脸和他爸一样有些黑,眉毛倒是生得细长,笑的时候恰到好处的舞动着,配上两个酒窝,充满喜感,一绺头发从额头垂下,贴在额头,从眉梢处遮住了太阳穴,显得有些妩媚。
她脚下跟着一只伶俐乖巧的小狗,围着我们的脚嗅来嗅去。
“哦,放在那里,我这里有两个新分配来报到的。”
她瞟了我们一眼,转身,又和她的小狗咚咚咚地下楼去了。
“你们知道还有三个什么时候来报道吗?”这个人问。
“不知道,我们不认识。”
“一个叫肖力文,噢,肖力文已经来报过道了。还有一个叫施扬兵,另一个叫方云霞。”
“喔?方云霞?她也分到这里?”
方云霞也是我们同一个乡的,她爸是司机,开的是一辆很长的大卡车,据说很有关系。只是她在初三转到隔壁乡,因为隔壁乡教学效果好,升中专的更多,后来又一起读师范,由于是女生,平时交往很少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况。于是,道完谢之后,我们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雨已经停了,天空很明净,七月的暑气又蒸腾上来,我俩索性脱了外衣,穿着背心,一下楼,发现刚才那个女孩还在过道没走,怔怔地望着我们过来的方向。
我俩走过她身边时,她对我们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伞,对着我们说:
“外面还在下雨,要不要拿上伞?”
我们确定她是在和我们说话,一时有些紧张,不知如何回答。
我和毛有雨望了望,不约而同地跨上自行车,像逃避《聊斋》中美艳妖狐般,将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弄得她那乖巧的小狗冲着我俩“汪汪汪”狂吠。
还好,雨马上就停了的。从镇上出来到马家段是一段泥巴路,骑不了多远,轮胎和挡泥板之间就加上了很厚的一层泥,任你怎么用劲,泥越来越厚,到最后卡得车轮纹丝不动,只在泥巴上耍赖似的滑动。我和毛有雨只好停下来,折断一截树枝,来撬泥巴。
毛有雨问我:“一粟,你看见那个女孩儿没?”
“看见了,这么大个活人,怎么会看不见?”
“觉得怎么样?”
“没觉得,只觉得胆大。”“我觉得还可以,圆脸蛋,很是妩媚,大屁股,能生孩子,是有福气的样子。”
“哎呀,毛有雨,看不出啊,你还对女人很有研究!动心了?要不要我帮你呀?”
“我是觉得你和她很般配的,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毛有雨显得有些羞涩。
“那容易,知道她爸了,就好办了。”
我们边说边走,五点多,在竹马分开了,他往桃树,我往李家岔,各自抄近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