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五日下午,我去了竹马乡联校,想找袁斌校长,再落实一下我工作调回来的事,袁斌没在联校,我写了张纸条,表明了来意,塞进他的办公室。
刚出学校门,就碰到方云霞,她急急忙忙跑过来,可能没有发现是我,经过我身边时,我喊了她一声。
她一愣,见是我,也回了一声,又往前跑过去,忽然又转过身来,对我说:“一粟,正好,帮我个忙。”“怎么啦?”“跟我去看看彭科。”
我带着疑惑,跟在她后面,进了中学,推开一扇门,屋子是前后两间的,前面是床,后面有个小厨房和餐桌,光线有些暗,里面发出浓烈的酒味。
方云霞朝里间喊了两声:“彭科,彭科。”里间哼了一声,没了动静。
我俩进去一看,彭科仰面八叉地躺在地上,满脸通红,脚边倒着一个酒瓶,很明显,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闷酒,喝了一瓶。
“怎么搞的呀?喝这么多!”“唉,先把他扶到外间的床上吧!”
我抱起彭科,方云霞托着腿,半搂半拽地弄上了床,方云霞又用毛巾给彭科擦了擦脸,等忙完这些,彭科已经响起了鼾声。
方云霞接拉过一个凳子,让我坐下。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问:“怎么会这样子?”
她眼眶有些红了,说:“这两年来,发生了很多事。”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太同意和彭科交往的,我也没当一回事,反正他爸确实也曾帮过我,不搭理人家也太不讲人情了,我就和他不温不火地处着。”
“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整天无所事事,流里流气,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因收欠款和别人干起来了,那人一篾刀甩过来,插在他的脚边,好危险!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不想过。”
她表情很淡定,继续说,“有一天晚上,他耍赖,硬要赖在我这里不走,我一气之下就出去到别的女老师那儿借宿了。”
“结果第二天有人看见他从我房间里出来,风言风语就传开了,我也曾回家和爸妈哭诉过,他们总是劝我,彭家条件好,彭科是没长大的孩子,再过一段时间成熟了就好了。”
“那他现在怎么这样?我看整个精神状态都比较低沉?”我一头雾水,这样的世家公子还有什么烦恼?
“也是一个命,不知怎的,他染上了赌博,前两个月,他收回来一笔欠款,输掉了,家里给他补上了,后来接二连三,他爸也烦了,不给他还帐,只好把要回来的公款又填上,前不久,供销联社查帐,暴露了,要补上两万多的欠款。”
方云霞喝了口水,又说:“屋漏偏逢连夜雨,供销社现在要垮台了,他是第一个下岗的。他老子年纪大了,也退下来了。”
“你想想,他原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现在一下子跌落谷底,没有吃过苦受过挫的人,除了消沉,还能怎么样?”方云霞连连叹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走一步看一步。呃,一粟,你说这人也是怪,原来吧看彭科总是不顺眼,现在倒还有些同情他。”
“方云霞,我可告诉你,同情不是爱情,你千万要想好,要区分开来。”看彭科稳定了,我便也告辞了。
八月十五号,我又去了一趟竹马联校,袁斌正在联校部署新学期教学安排,一见我,马上拿出一张县教育局的调令,把我拉到中学郭校长面前,拍着我的肩说:“郭校长,给你介绍一个人才,我上次给你说过的,我的同学,我的好兄弟,丁一粟,两年就拿到大专文凭,我们是睡在一个寝室上下铺的兄弟。”“我忙说:“袁校长过奖了。”
郭校长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说:“早就听袁校长说过,欢迎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一颗稍稍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了。
于是第二天,我便走宝禄潭联校去黄泥巴冲,顺便看望毛有雨,告诉向我的情况。还没进联校,就看到长长的拖拉机车队从联校驶出,最后一台拖拉机司机后座上坐着毛有雨。
我问:“你搞检阅吗?整这样浩荡!”他跳下来,示意司机等他,对我说:“这不上任半年了吗,勤工俭学积攒点钱,我老大哥又资助了一些,就把各个学校翻新一下,搞点面子工程。”
“老大哥?谁呀?”“忘了,黄泥巴冲的那个,我指点过迷津的,又拨了这样多。”毛有雨把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交叉,放在我面前。“十,十千?”
“你胆子太小了,十万!这不,外墙材料,操场硬化,围墙修补,标语标牌分发到各校,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安排了。”
我拉住他:“有雨,不错啊!我已经定了,回竹马,昨天已经拿到调令了,你是领导,我就给你汇报了,今天,我去黄泥巴冲把东西搬回去,就告别了。”
毛有雨一愣,明白过来:“噢,好的,我们仨,各走各的路了,努力吧!”说完,跳上车,“轰隆轰隆”地一路高歌。
既然已经定下来我到中学教语文,我便再上县城去,买几本资料书看看。还没到新华书店,就看到一群人在嚷嚷。
原来,县城在大搞开发建设,新的农贸市场破土动工,一条贯穿西区的柏油路正在铺设,旁边的商业门面忙着开业,鞭炮声,吆喝声,锣鼓声,好不热闹!
火热的生活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