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醒过来已经是星期六,上午三节课后就放学,可以有一天半的休息。
我和毛有雨进自己教室之前特意到一年级教室看了看,还好,昨天的那个小男孩今天又在教室里活蹦乱跳,跑前窜后的,可能他早已经忘记了,看来昨天的事儿就这样过去了,我们如释重负。
放学后,袁主任拿出一摞试卷交给毛有雨,说他星期一有事,要毛有雨安排二年级和四年级数学测试任务。在食堂吃过面条后,我们三个人,两辆自行车,卸下一周的繁忙和不快,带着年轻的心出发了。
一路鸟语花香,意趣盎然,我们很快就到了岩桥,上个坡,转个弯就到了宝禄潭街上,施扬兵骑着我的载重车驮着毛有雨,充分发挥他身高腿长的优势,一个冲刺,没有半点停留,就消失在转弯处了。
而我骑着毛有雨的“废品”,嘿赤嘿赤地爬到半路,本来变形松动的链条吃紧,哐当一下,向后退了半个圈,我还以为掉了链子,弯下腰查看,发现只是链条长了,用脚对着轴踢了几脚,准备继续上路。
忽然,从路基边窜上来一个人,吓了我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匡美娥。
“嘿,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啊!”
“等我?”
“是啊!我就知道你会从这里经过。”
我有些迷惑。
“我家就在那前面。”
她指给我看,在坡上,一栋平房卧在那里,正好可以看见公路。
“我给你的东西收到没有?”匡美娥走近点,扶着车后座问我。
“什么东西?”我越加迷惑。
“一瓶洗发水,一块毛巾。”
“啊?”我瞪大眼睛,恍然大悟。
“怎么啦?还可以啵?”
我迟疑了一会,只得结结巴巴地说:
“还没、没用。”
“啰,这些给你。”
她递给我一个袋子,我急忙推辞。
她边往我手里塞边说:
“我们家里的,一些早熟橘子。”
就在我们尴尬的时候,我听见她的妈妈在喊她,她转过头,应了一声。我便急忙推上车子,头也不回,飞也似的追赶他们俩去了,任凭匡美娥在后面连连呼喊。
他俩早已在宝禄潭桥边休息了,见到我,问:
“怎么回事?被狐狸精捉住了?”
我还以为他们看到了,急忙把这几个橘子摊在桥栏杆上,说:
“路旁边有颗橘子树,中午没人看,拿个袋子摘了几个。”
施扬兵说:“这就巧了,我们怎么没看见?”
“毛有雨的自行车掉了链子,我停下来就看到了。有吃的都不乐意了,非得要人拿竹篙赶着偷吃才有味?”
我一阵抢白,让施扬兵哑口无言,只得嘿嘿傻笑。
毛有雨吃着橘子说:
“我的自行车是不行,一踩上坡就掉链子。”
“哎,你这破单车,害得我下来修了三回。”
我急忙回应着,也掩饰着自己的慌张。
星期天下午,我在家等到三点多,毛有雨才来,他说昨晚哥哥又跑出去没有回来,找了一晚上,刚刚才找回来,扒了一口饭,就匆匆赶来会合。
我妈连忙把三个不知什么时候装满豆豉的罐头瓶拿出来,说:
“你们在那里也不知道生活怎么样,带三瓶菜去,家里做的油厚点。”
把其中一瓶塞到毛有雨的背包里,说:
“都是苦孩子,互相照顾点。”弄得毛有雨眼泪汪汪的。
“莫忘了那一瓶给你那个同学。”妈说。
我们一惊,坏了,这时候,怕是施扬兵已经到了,他又没有钥匙,只能在外面等了。我们赶忙飞身上车,疾驰而去。
事不凑巧,我们在李家岔等了有半个小时才来船,到六角湖时天色已经昏暗。湖面上不时传来呼啸声,堤坝旁的草丛里也有虫子跳起,单车压在石子上发出“嚯嚯”的响声,松散的石子路好像牛皮糖粘住车轮,一刹时,到处人影幢幢,风声鹤唳,似有水鬼掠过湖面,又似有魍魉紧随其后。
我俩不敢左右望,只得大声说话喊叫来给自己壮胆,盼这一段长堤早些结束。
前方道路渐亮起来,平坦起来,我兴奋地对毛有雨说:
“快了,大堤快走完了。”
毛有雨大声喝道:
“停,停下来,不能往前走了。”
我心里一紧,急忙刹车,车头一歪,自行车耷拉在堤边。
毛有雨一把拉住我,语无伦次地说:
“你看看,你看看,你到了哪里了?”
我仔细看了看,不由得一阵冷颤,毛骨悚然,我前面不到一米就是悬崖,悬崖下面是张开大口的湖面!我双腿打着颤,冒着冷汗,镇定了好一会,夜幕像一张网,网里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我。
“晚上走路,越亮的地方越要怀疑,不是水就是崖。这是我好多次晚上走夜路的经验。”
我扶起自行车,毛有雨和我推着自行车并排走。等我们到达学校时,我们的后背早已湿透了。
可学校里一片漆黑,毫无动静,我和毛有雨喊道:
“施扬兵,施扬兵。”
没有回应,我们又到学校找了一圈,没有,施扬兵没来。
我俩到食堂下了两碗光头面,倒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