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是教室里有了琅琅的读书声。再上课时,校园里便有序多了,农村的孩子对新老师很新奇,上课时,收起了顽劣,多了份认真。
下课了,他们拿出自制的乒乓球球拍,在乒乓球台点起将来,球碰在光光的木板上,“砰砰砰”直响,也有拿出铁环进行追逐赛的。
女孩子多是围成一圈,拿出毽子,进行循环淘汰,或是拆掉爷爷的算盘,用珠子穿成一串,在地上划上格子,踢起“房子”来。
第三节和第四节中间有半个小时的长休息,这个时候就是施扬兵最受追捧的时候,追捧他的多是三四年级的男生,簇拥着他到校外的篮球场上,要他展示扣篮绝技。
有些女生就站在旁边,睁大眼睛,掩住嘴,待球从篮筐上砸进篮筐里时,她们便发出惊呼声,不一会儿,便有拿铁环的来占场地,待打篮球的和他们理论时,一部分人便扯着施扬兵,塞给他一幅铁环,得意地簇拥他和他比试去了。
打篮球的人才意识到原来是中了“调虎离山计”,追赶已是来不及,只得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望洋兴叹。
有时我们上课时,教室外边便响起了一些声响,紧接着施扬兵高高的身影出现,这是他这几天惯用的伎俩,带领他的臣民们来参观大哥哥大姐姐上课时的严肃认真,我们给它取名为“杀鸡儆猴”。
据施扬兵说,一些幼小的孩子们精力不集中,他就祭出此招,屡试不爽,效果奇佳。他说此话时,我们这些“鸡”便发动攻击,让他落荒而逃。
可最让他烦恼的是,这二十几个孩子,每节课都有人突然喊“我要屙粑粑”,每次听到这声音,他就毛发直立,冷汗直冒。
这不,星期五的下午,出事了。
我们都在组织放学,毛有雨带着他的虾兵蟹将下楼,看见一个横向发展的女人,左手挥舞着一条裤子,像是一面旗帜,右手提着一个小孩儿,小孩儿光着屁股,脚尖点地划行,哇哇大哭。
宽女人挨近校门,走几步,就责备孩子,大骂他是个没用的家伙,还将孩子不停地往地上掼,到得学校前坪,索性将裤子往桂花树上一甩,把孩子往旁边一甩,大喊起来:
“还有没有老师,有没有校长?”
粗大的嗓门震得学校李伯用作打铃的大铁环嗡嗡作响,立刻,在她的周围围上了一圈人。
毛有雨扒开人群,问:
“你找谁?哪班的家长?”
胖女人见有人理她了,越发来劲了:
“我找谁?我的孩子在学校里怎么样了,还有没有老师管的?”
紧接着,就是泼妇骂街开始了,用怪异的腔调快速连珠炮似的夹杂着一些方言,我们是很难听懂了。罗校长闻声下楼,一见,厉声喝到:
“四聋子媳妇,你在搞么得?”
胖女人是四聋子的堂客,见罗校长,两手朝眼前从头顶往胸前一甩,拍在大腿上,哀号起来:
“我家的孩子在学校里没有老师管,老师都死到哪里去了,拉了屎在裤裆里,都不晓得。才进学堂,老师就不管,我家的伢儿就不是人啊?”
说完,把旁边趴在地上的孩子一把提起,翻过身来,把个光光的屁股展示给大家看,屁股上黄乎乎的一片,众人才意识到一股臭气袭来,都倒退几步,赶紧用手捂住鼻子,望着围在中心的这母子俩。
我们都没见过这种场面,不敢做声。罗校长一见,把愣在一边看热闹的施扬兵拉过来,问:
“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吗?”
施扬兵看着这鼻涕眼泪泥巴糊了一脸的孩子,也不确定。
“不是你班上的,是哪个班上的?才读一年级一天,就出这样的丑,他还敢不敢来读书啊?”胖女人越发不饶人。
“四聋子堂客,你这样子就好吗?你这就是爱孩子吗?你这样子是当娘要做的吗?”
罗校长一连串的责问,镇住了这胖婆娘。
“你如果真的爱孩子,你就应该把他收拾干净,穿好裤子,再来说理,而不是让他光着屁股在这里跟着你出丑!”
胖婆娘明显有些怵头了,后退了一步。
“赶快回去,莫再丢人现眼了,把孩子收拾好,明天来上学,坐第一个。”
胖女人一手提起孩子,顺手扯过桂花树上的裤子,喝道:
一边对跟着她跑的小孩子吼道:
“跟着搞么得?冇看见过你娘啊!”
直到这骂声走远,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罗校长却没有让我们松气,他没等大家散开,就开始训斥我们了:
“怎么搞的?连起码的事情都没有搞好,这点都没有注意到,还搞么得工作!这是严重的教学事故,一旦反映上去,是要受严重批评的。”
“幸好今天我要写报告,要不然,这学校都会要被她掀翻。哎呀,年轻人,要学着点,莫把事情搞砸了,有个工作不容易。”'
说完,对着施扬兵狠狠地瞪了一眼。
晚上,我们的心情都不太好,就拿着橡皮球在篮球场上直累得精疲力竭才回来,吃饭时谁也没说什么,洗完澡,倒头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