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在回到后街后就躺在一间破瓦砾旁的一堆白骨上,尽管没有喝到酒让他感觉有些神情凄苦,但是更令他歇斯底里的是刚刚卡洛儿天使般的微笑。曾几何时,这样的微笑自己也拥有过,但是现在一切都已如过往云烟,只剩下他孤身一人苟延残喘,如坠地狱。虽然现在他所处的环境跟地狱并无两样,但是那种心里深深的绝望,才是让人如坠深渊的原因。
没有酒精的麻醉和被卡洛儿勾起的回忆让陆昀只要一闭眼就仿佛又置身于那场旷世大战之中,脑海里一幕幕的悲惨场景不停的扣击着他的内心,迫使他不由地紧紧抱着头,放声嘶吼着,声音就犹如地狱中的厉鬼,然而周围的贫民却仿佛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如若抬眼望去,尽是麻木的眼神。
毕竟五年以来,每隔不久,就能听到这种鬼叫,一开始还有人好奇,但是随着疾病的肆虐,绝大部分贫民已是朝不保夕,原本拥挤杂乱的贫民区,现在到处堆放着发黑发臭的尸体,和被老鼠啃食殆尽的皑皑白骨,而这些到处可见的老鼠已被这些尸体养的愈发肥硕,甚至连毛发都更加黑亮了一些,然而这些老鼠却也让剩下的贫民还能勉强果腹,老鼠吃尸体,人再吃老鼠,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谁也想不到竟然在贝鲁斯存在了整整两年,就仿佛贝鲁斯的东北区被至高神放逐了一般,只有饥饿和贫穷,只有疾病和死亡,只有麻木和绝望。
作为穿越者的陆昀当然知道眼前导致这一惨相的黑血病,就是肆虐欧洲长达几个世纪的黑死病,而作为现在贫民区最主要的食物来源,恰恰是导致贫民区大规模病死的主因,真相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残忍。对于这种传染病,其实进行大规模隔离并注意个人卫生就能有效控制传播,可是就算知道如何控制疫情又如何呢?且不说陆昀他的心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他连自己的死活都不在乎,又怎么可能在乎这些素不相识的贫民?就算他在乎,这些得了病只会祈祷至高神保佑的人,这些不吃老鼠就只能饿死的人,又有谁能听的进他的话呢,毕竟他,也只是与这些可怜人一样,一样麻木,一样绝望,一样等待着死亡。
至于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帮助这些可怜的贫民,可能是贵族老爷和贝鲁斯公民根本就不会在乎贱民的死活吧,甚至说这些贱民最好都死了才最符合这些人的利益。他们现在关注的更多是自己的房产能够再涨多少,是哈卡恩商会什么时候入驻贝鲁斯,是卡琳大剧院什么时候有新的演出,甚至是明天会不会下雨,会不会影响他们出游。疾病和贫穷永远不会导致绝望,愚昧和无知才是绝望的根源。
作为亚特大陆最大的自由都市,这里可以说的上是寸土寸金,但是一开始贝鲁斯扩张的还没有那么快,为了体现城主大人的仁慈,就允许一些流民屯聚在城市的东北方,谁知道经过十几年的发展,贝鲁斯急速扩张,那些曾经无关紧要的贫民区现在已严重影响贝鲁斯自由城市的发展,因此想方设法将那些贱民赶出贝鲁斯才是这些官僚现在最关心的事。而此次威尔斯来此洽谈的商业合作,其中之一恰恰就是对贝鲁斯贫民区进行投资开发。
如此一来,这些贱民就成了城主大人的心头大患,可又不好将当初已经立下的仁慈之名再吃回来,这可是会让城主大人的英名蒙灰,因此,将一直只在北方传播的黑血病散播到贫民区就被一些官员提上议程,只要能够将疫情集中控制在贫民区,再将城中所有的贱民统统赶进贫民区,等疫情爆发,利用执法队将整个贫民区隔离,让其中的贫民全部被自然淘汰,然后城主再在公共场合发表一些相关言论,出台一些相关措施以安城中贵族老爷们的心,并表示贝鲁斯一定有能力消灭在北方肆虐而让所有北方公国束手无策的黑血病,城主的声望一定会再次暴涨,到时候来贝鲁斯投资的贵族将会源源不断,贝鲁斯继而会成为整个亚特大陆最璀璨的明珠。而这颗明珠到底饱食了多少鲜血,又有谁会在意呢。
现在,贝鲁斯官员们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就要在陆昀眼前达到了,因为贫民区确实没有多少活人了。
就在陆昀抱着头嘶吼的时候,又一具尸体被扔到了陆昀躺着的尸骨堆,这是一具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不过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长得极其瘦小,尸体已经有些发黑,身上脸上到处都是黑色的血斑,脸上还保留着死前挣扎的不甘和恐惧,眼睛鼻孔和嘴角均有着血痕,死状奇惨。而这,仅仅是陆昀见过的无数具死于黑血病的尸体之一。
尽管陆昀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人间惨剧,但是由于缺乏酒精的麻醉以及被卡洛儿勾起的回忆,让陆昀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而眼前的尸体就仿佛是那最后一根稻草,表情中对生命的不甘和对死亡的恐惧,让陆昀彻底进入了疯狂。而这一刻,陆昀只想毁灭所有的一切,毁掉这个只有绝望的世界。
然而就在陆昀即将暴走的时候,陪了他二十年的配剑突然挣脱了包裹的破披风,悬浮在陆昀的面前,然后从剑身中闪出一道光射向了陆昀。光芒中,陆昀仿佛再次见到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身影仿佛对陆昀说了什么让陆昀的失控的情绪逐渐平静。
光芒中的身影似乎驱散了陆昀心中一直以来的自责和愧疚,让被挫折和失败染黑的内心点亮了一丝希望。待光芒消失后,他抱着陪伴自己二十年的佩剑,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就在陆昀跪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时候,他的正上空不高处突然出现一道时空之门,接着,从里面掉出一个人,脚正好踩到陆昀的头上,接着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摔倒在陆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