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看着孔秋华温柔的抱起孩子,让孩子的下巴枕在肩膀上,母女的脸亲密的靠在一起。心里一动,视线收回,伸出手抓住妈妈的手臂。
“宝贝叫囡囡,等下输液完了后不在这过夜回家休息明早医生巡房再回来。你身体过两天好点的话下午输完液也可以回家的,在家舒服方便些。”
越容向安琪解释着,往电动牙刷上挤了牙膏让安琪自己拿着刷,等差不多了再举着针水扶着安琪去病房里面的洗手间漱口洗脸,而漱口杯、脸盆、水桶、衣架什么的都是安隆从家里拿来的,虽说医院附近也有小超市方便得很。
“医院周围饭店、旅馆、超市什么都有,你有什么想吃的?妈可以去给你买。”
越容一边帮安琪洗脸一边问安琪,安琪摇摇头,乖乖站住让妈的手拿着洗脸毛巾给她洗脸,脖子上还围着大毛巾,她没胃口,也没什么精神,站着都觉得累。只是这样的亲密,她却莫名的心疼妈妈,她也是有感觉到的,她睡着的时候妈妈也脱了鞋子和她一起睡在了病床上,但她却只能眯一下,要注意着针水。
“妈,你今晚回家睡吧,我晚上又不需要打针,等下我做完雾化,你就回家吧。”
安琪在妈妈的帮忙下重新躺回到病床上,她也是守着爷爷住院的人,虽然不能和农活相比较,但因为担心,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有钱的就去医院附近买张可折叠的躺椅晚上打开来睡,没钱的像她曾经就坐在四角塑料椅子上靠着床头柜睡。而病人病得也难受,看着守着自己的人也不好过。
越容摇摇头,手掌在安琪输液冰凉的手臂上轻轻捋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以前生你的时候,因为你奶奶早就不在,家里只有你爷爷和爸爸,你爷爷当时一个人赶冬种,你爸跟你舅舅去做建筑晚上才回来,我第二天就要起来做饭洗衣服什么的,你外婆一大早做完她的事走路来给我做饭吃帮我洗尿布把家务活打理好后又赶回去。当时我就想呀,以后我也要这样照顾我的女儿,不让你吃苦看着你长大结婚生子再帮你带孩子让你和未来女婿过二人世界。”
安琪静静的听着妈妈说话,她,心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到那么远。她模模糊糊中感觉到,妈妈心里未必不是没有委屈的。哪怕妈妈的表情是这样的心满意足,但爸爸对她真的够好吗?或者是足够她想要的好。
她想开口对妈妈说她还没到嫁人生子那么远,但摄影师那么大一个人就站在这,她想彻底忽略都不可能。哪怕她知道播出去之前自己的经纪团队都会先看过,可她就是无法轻易的说出自己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真心话,而她接受的采访,说的都是她心里愿意说出去的真心话,她尽量让自己活得坦坦荡荡,但不代表她什么都要往外说。
她突然意识到世人对女性的严苛,哪怕是爸爸不想生二胎,也获得爷爷的允许,但总有人把罪过怪责到妈妈身上。妈妈大气圆滑,再能干也有很多人认为是她如果没有爸爸肯定做不到现在的事业。就连她自己,也被公开剖视一切。
想到自己好像真的准备好的爱情,安琪扪心自问,她是真的足够自信吗?不去想男女平等的真谛,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是觉得自己一切都是那么的不足,她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准备好,在佟易达面前她的自信、安全感、尊严全部消遗殆尽,她的自卑、脆弱放到最大。可不能否认的是没有什么是比两个人相爱更美好的事。
安琪想她还是和她的爸妈有明显不同的,她爸妈的爱情与婚姻,并不会像她想得那么多,两个人彼此信任笃定一辈子,即使是会有争执、分歧,也不会轻易的说放弃。她很自私,她想拥有爱,却不愿意完全去爱,随时准备着放弃。哪怕她心里明白的知道这样不全心全意的爱在以后会成为人生中的遗憾,真正的爱人都会不在身边,梦想也可能没有实现,她拥有的只有钱和自己,成为再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人。
安琪,在这个时刻,第一次意识到,原来钱带给她的不仅仅是吃饱饭大鱼大肉,还有她一直没有的安全感、归属感。
安琪爱佟易达吗?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但谁爱谁多一点,却逐渐明了。应该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思想基本一致,而这恰好是一段爱情能否持久的要素。
越容终于还拗不过安琪先回家补眠再来。安琪结束输液做雾化后,洗澡洗头洗衣服后,在人去楼空的病房里关了电视掩了门躺在床上没几分钟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安琪第一次病得如此重,连续好几天都是昏迷般的一直沉睡,体重大幅下降,大腿还没成年男人手臂的粗,瘦的惊人。住院十天医生说可以办出院手术后安隆越容才都松了一口气,如果安琪再这样病殃殃下去,他们两个也跟着奔溃了。
其实安琪是早产儿,婴儿时期甚至是停止呼吸过。安隆越容一直没说,爷爷也没提起过,安琪并不知道自己这次病倒有多吓人,让安隆越容有多紧张。
出院回家,越容扶着安琪进她房间的浴室。摄影师没有跟进来,后期播出去只听到安琪和越容的对话。
“妈,还用柚子叶洗澡呀。”安琪伸手进浴缸柚子叶煮出来的淡青色洗澡水拨了两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柚子叶有治头风痛,寒湿痹痛,食滞腹痛的功效。”越容把浴帘拉上,让安琪蹲坐在浴缸旁边的小椅子上,她给安琪用柚子叶水洗头。
“脖子没洗到,耳朵也没有。”这是安琪憋闷的声音。
“别吵,你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洗的。”这是越容憋笑的声音。
“那你现在也没给人家脖子耳朵这些地方冲洗到嘛。”安琪双手压着自己的耳朵,腿太长的弊端就是她现在的姿势像青蛙坐着,两条腿无处安放。
安琪低着头,表情是开心的,她想起第一次从乡下到小雾都爸妈身边。午间,妈妈让她趴在她膝盖上,妈妈用手给她挤压着身上脖子额头的痱子,那又痒又刺痛的感觉,现在好像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