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儿:
你好,我叫安琪。
很高兴知道你,是的,知道你之后,我心里由衷的高兴。
我觉得我们是姐妹,亲姐妹。
你现在愿意和我像笔友一样的交流吗?也许我们永远见不上面,也永远无法通过电话交流。但这样其实也不错呢。我们说着彼此的烦恼谈着自己的人生,做着有安全距离的姐妹,有着最可靠牢固的关系。
我喜欢你,你很可爱,懂事乖巧善良。你很好,真的。
安琪
……
很正式的信封,小洛儿用美工刀开了信,红条的信纸,字迹娟秀,之后每次都是看了又看,念了又念。
小洛儿其实知道的,也明白吃药就能治好安琪。至于她自己,结果如何也是一清二楚。
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文件夹,戴上安琪送她的耳机,听着那首许子晴说像感觉在地狱歌,开心满足的笑了起来。她懂,这是一首快乐的歌。
音调无规律,声音像鬼魅像阎罗像妖像人像女像幼儿,飘忽不定,似怒似吼似炸似裂,情绪不定。
曲无调,只随着音时大时小时时强时弱,起起伏伏如彼岸,还有叮咚的钢琴轻快的跳跃。
间奏的讲话,迷茫、疑惑、疯狂、偏激、冷漠。
尾奏坚定不移,是魔是鬼是神是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自己认为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
小洛儿看向客厅电视墙的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表情是安心、安定、放松的,在暗黄色的落地灯灯光中。
一曲毕,她摘下耳机,扶着桌站起来。走到窗前的按摩椅坐下拿遥控器打开舒服的闭上眼睛。
之前她以为让自己面对现实的桎梏很残酷,但现在看来,在艰苦的日子挣扎过的人,在获得机遇时,不都会像爷爷带自己看的粤剧那样,暴富不都会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乐极生悲的。
可现在的境遇,是她之前无法想象到,她之前只想家里有足够的粮食让自己和爷爷吃得饱,爸妈不用那么辛苦。
她也曾以为遇到不好的事人生重新开始,可现在看来避开不容易,重新开始也不容易。
面对如今的一切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安琪,姐姐的安排、处理都很好。可她还是觉得无助。
不是对这个世界,而是自己。
她心里总想逃避。
这个世界很美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苦涩,爸爸很疼爱她,姐姐的朋友也很好,陌生的一切也都很容易的学会。
其实,就算爸爸和姐姐的朋友讨厌自己,自己也能面对的。就像自己被村里几个同龄女孩排斥。
只是,现在和自己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已经过了十几年一样,身体已经长大,但灵魂却依然是那个才面对那双红眼睛的人的几天后那个自己。
知道,明白了所有的道理,也深知自己这样下去没有任何的问题。因为她真的交到了属于自己的新朋友,没有存在活在姐姐的阴影下的问题。大家都是分得这么清楚,自己也清楚的感觉到。就连姐姐喜欢的人那个大哥哥也好温暖,没有带着私心希望她主动让位的阴暗想法。
只是心里会觉得无措,姐妹一样的存在,可不是姐妹那样的问题。做笔友一样的姐妹已经一个多月。她们彼此已经无话不谈,甚至比她羡慕有姐姐的同龄人还要好,因为她姐姐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委屈她,同龄人只能捡姐姐的衣服穿,同龄人姐姐只能捡她吃剩的吃,同龄人姐姐的朋友不是她的朋友,同龄人姐姐会羡慕的看着爸妈宠着她。可她小洛儿的姐姐会安排好一切,甚至已经做好了如果真要选择希望她留下的决定。
这样无私的温暖,是爷爷给过她的。现在,却在未来长大了的自己身上得到。在她经历了红眼睛的事后,她准备自己欺骗自己忘了的时候,姐姐告诉她不要怕。
她知道人都是孤独的,沉浸难过那么久,一朝醒来,发现相依为命的爷爷已经去世,就连心里最眷恋的妈妈也因意外不在了,只留下她和爸爸继续相依为命。
但其实她懂了,真的懂姐姐第一封信背后的意思。她们也许是病了,也许是该去看医生治好,可这样美好的世界,有着那么好的亲人朋友在,依然会觉得有些说不出口的话,会偶尔觉得孤单,哪怕自己享受着这种孤单,这样情况下的她们,撇开种种,确实是连亲人、朋友、爱人都比不上的牢固关系呢。因为她们之间不是对立的。
“安琪,安琪姐姐。我很喜欢你,大人的你。”
小洛儿轻轻的低低的说了一句,一滴眼泪毫无声息的滑落眼角藏在发根。
没有代沟,没有任何的禁忌,她们是一个人,过去与现在同时存在的一个人。这种信任和亲人朋友爱人那种信任没什么区别,但又更加的不可摧毁。因为除了她们自己本身怀疑自己外,不会有人能鼓动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