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聂凤栖的心在打滚。
真可谓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这“家将”脸上一道粗犷的伤疤不羁地贯穿左眼,就是化成了灰,聂凤栖也认得。
这张可恶的脸,不正是金燕的嘛!?
“怎么样,小子。”他充满嘲讽意味的眼神想一千只爪子挠着聂凤栖的心窝。
“阁下这是没完了?”聂凤栖翻了个白眼。
“走,跟我回去。”金凌云装聋,牵着他就要往山上跑。
“走?”聂凤栖一把甩开他的手,“向哪走?”
“回寨子啊,你这个熊样子在哪里能吃香?”
“我说你是何意?”他顿时怒火中烧,“先前装好意放我走,现在呢?又要耍我回去?”
失去家人信任的聂凤栖显得有些失控。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他很吃不消,又有这么一件破事砸到他头上,加之“众叛亲离”的痛楚,他的心里再也压不住火了。
金燕可不管这些,不由分说的扛起来他就走,边走还边嘟囔着“现在谁他娘还信你躲在寨子里不才是最安全的吗蠢货”类似的字眼,说实话聂凤栖也没有扑腾的力气了。
被冷水泼凉了一半的聂凤栖也不折腾了,他还不是那种胸无城府之辈,眼下来看也回不了聂府,只能去踏星寨了。
以人头为担保的回家未免显得愚蠢。
这不还是因为他父亲心狠?
为什么他要这么心狠?
他不是聂空的儿子吗?
哪个父亲舍得让儿子下狱?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家人?
聂凤栖给不出答案,也许是一辈子。
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八尺男儿竟然在别人背上啜泣起来。
泪,不是从眼里流出来的,而是从心里。
毫无察觉的金凌云依然在赶路。他感受到自己在上升,金燕不知轻重的捏住聂凤栖的腿在驾轻功。
恍惚之间白光一闪,金凌云已将聂凤栖砸在地上。
果然,聂渊等候已久。
聂凤栖顾不住疼痛,气势汹汹地爬起来,大声质问:“你们想怎样?
“我想让你活着,”聂渊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呵。”聂桐不屑一顾。他心里明了,踏星寨的一帮子在吊着他玩儿。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聂渊顿了顿,“你知道留在即墨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看在你曾经是我寨六当家的,我愿意给你指条明路。”
聂桐沉默,这话他听着脸红。
聂渊铁棍一般的手指向东方一指:“汴州。”
聂凤栖不置可否。
“这是你唯一的选择,留在即墨你也只能坐以待毙。”说罢,聂渊将一包银子甩给了聂凤栖
“那我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
“有些事你并不需要问的那么明白,”他顿了顿,“有时你急于寻求真相,在挖掘的过程中却只能越挖越深,越挖越痛,”
“去了汴州,你或许会发现,亲非亲,敌非敌。”聂龙潜已回到主座,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金燕见势,左手一伸请聂桐下山。
聂凤栖略感无奈。他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一把将那包银子揣到自己怀里,一瘸一拐地走下山路。
无论怎样,这地方可不能待久了。
话说这次倒没人送送了。
“怎么样,还能不能撑得住?”等聂凤栖走后,聂渊问金燕道。
“撑到他走不是问题。”
聂渊笑了。“你这么确定他会走?”
“他会。”金凌云与聂渊相视而笑。
即墨东城门。
平日这里绝无今日一般熙熙攘攘。
聂凤栖头戴斗笠,钻进人群中,抬眼一看。
通缉上的人像,正是自己。
“这么快。”他心里嘀咕。
他可不想吃官司。再说,聂渊的那句“亲非亲,敌非敌”实在难以捉摸;其次聂渊立场不明,第二次入寨,他轻易放走聂凤栖的行为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按道理说土匪被外人看光了寨内,这人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啊…
看来只有去汴州解开这一切了。
可是这里是家啊,岂能说走就走?
家?聂凤栖的心忽的一沉。
家,会迫害的他无路可走吗?常言道“子为父隐,父为子隐”,难道父亲真的不愿将自己这个祸害留在家里?
真是越想头越大。
要不然,先去汴州再说?反正自己不能留在即墨,再说乘车的话应该半月之内便可还家,耽搁不了多久。
汴京终究是繁华。
七里烟柳,九里花街。
可聂凤栖只是一介客人。
“店家。”他把自己安置在了客栈的角落,尽量压低自己的帽檐。
通过店小二,聂凤栖知道了汴京一带是有过聂氏,但大多已北迁,至今零零散散分布在这大晖土地上。
如今他身上仅有一些碎银,茫然无事的他跌跌撞撞地沽了一壶酒过来。
他在即墨时,从不喝酒。
汴京繁华如梦,夜已带桂香。
不胜酒力的聂桐带着月色舞起了佩剑。
一斩愁思,二斩茫然。
东京之大,何处寻聂氏余根?
“谁?”一个黑影晃过,聂凤栖发现自己原本放在石头上的酒壶不翼而飞。
他踏着酒劲飞身跟上。
那团黑影步态轻柔,可惜轻功不稳,被自己甩下了屋顶。
聂凤栖一把拽住那人的黑袍,奋力一扯。
谁知这袍子下躲得是娇柔女儿身。
这女孩长的白净,只是被尘土遮住了应有的容颜。
“你是谁?”聂凤栖害怕官府的人追来,自己小命不保。
“我......饿!”
聂凤栖被搞得云里雾里的,这倒好,吓了我一跳,被我抓住了还要喊饿。
他的眼睛一瞄,果不其然,自己的酒壶正在她的怀里乖乖躺着。
这家伙饿了,要喝酒的?
聂凤栖终究是被那双清澈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甩给她些碎银子,一把夺回了酒壶。
“别再跟着我。”
他泯了一口酒,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