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南乡学院北面的演茶场,如今已是人山人海。演茶场占地极广,光是中间的演习场地便足有一亩,四周更是设立了许多看台坐席,足够容纳整个乡学院的人。这演茶场平时是作为天班的练习场使用,而院里如果有什么茶道表演,斗茶演武等活动也在这里举行。
陆扬此时正坐在观众席的一隅,一年级人班寅组的区域里,一边手搭凉棚往场中张望一边对身边的沈不同说道:“沈少爷,你看到老大和黄师兄了吗?”
“还没入场呢,待会君副院长先要讲话,他们演武选手才会出场。”沈不同回答道。
“真真想不到,咱们老大那德行还能上去演武?”陆扬瘪瘪嘴说道。
“罗师兄和黄师兄实力毕竟是强的,可惜了,受到了院规惩处,只能逗留在人班。”沈不同感叹道。
陆扬往后一靠,说道:“所以说,这世道哪有公平可言,最后还是要看出身,呵,乡学也无非如此。”
伍思拙连忙道:“莫要议论,莫要议论,回头给学政的人听了去须横生枝节。”
陆扬刚要说什么,周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只见下方第一排的教授席位上,君副院长站起了身子,手上拿着一根小茶勺。他将那茶勺挥舞了一下,一阵青绿色的风从那小小的茶勺顶端喷涌而出。君副院长将小茶勺往空中一抛,喝道:“随风波而起,去!”
那小茶勺离开君副院长的手心,周围包裹的青绿色旋风愈加浓厚,最后“刺啦”一声响,化为了一柄长约五尺许的茶勺,外形和被包裹其中的小茶勺一模一样,便像那小勺变大了一样。君副院长腾身而起,轻巧地落在青绿色的茶勺上,茶勺向着中央的演习场平稳地飞去,待得飞到场地中央,君副院长喝了一声“息!”那青绿色的茶勺随着一股劲风四射又变回了一柄小小的茶勺,拿在君副院长的手心里,那股风又急又劲,连在远处高台上的陆扬都被吹得一晃。
君副院长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场中央,他环视了四周一眼,朗声说道:“诸位同学,想来大家已经知道,本次实践课将以斗茶为课题。虽然说修习茶道绝不是为了与人争强斗胜,逞凶行暴。然而如今世道并不太平,天下间妖邪之徒何其多,为了除魔卫道,保护天下苍生,我辈茶师仍需具备铲奸除恶的能力,那便是斗茶!”他稍一停顿,又道:“再者,在斗茶的过程中,是最容易激发我们茶道潜能的时候,茶师的修为往往在斗茶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精进着,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学院决定以斗茶为题进行实践课程。”
君副院长举起手中的小茶勺,说道:“同学们都知道茶器,请看!我手上拿着的便是我的茶器,从我曾祖父开始传到我手里已经经历了近百年的岁月。斗茶斗茶,斗的是茶术,也是茶器。我刚刚施展的是巽脉的风波术,在座的很多同学都会,但是我想请问,如果让你们来施展,能否像我适才那样风卷近百丈?如果用这股劲风化为升腾之力,随风而起,又能达到何种高度呢?这便是茶器的作用了。”
说罢,君副院长又把那小茶勺往脚下一指,一个巽卦图腾登时在他脚下亮起。只听到“呼”的一声响,再看场间,哪里还有君副院长的踪影。观众席上的学生们到处寻找,此时有一人大叫:“快看那里。”众人见那人手指着上空,纷纷抬头望去。
陆扬手搭凉棚,眯着眼睛看去,只见半空中有一个小黑点。过了一会那小黑点越来越大,此时众人才看清那竟是个人影!
君副院长竟然仗着风波术所激起的旋风,一举飞升到了如此高度,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陆扬心下不禁骇然:“风波术竟可以达到如此境界,我自从吸收了蚩尾的巽兽精血之后每夜苦练不缀,如今灵气已经有大半融入了自身的茶息之中,仍然没有自信可以像这样施展风波术,没想到茶器竟然能对茶术产生如此惊人的影响!”
半空中的君副院长快速下落,眼看就要撞到地上,他用小茶勺往下一抚,荡起一股淡淡的清风,他的身子突然一顿,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托着他一般,慢慢地飘然落地。整个演茶场顿时掌声雷动,尤其是一年级的生员们,他们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高超的茶术表演,更是拍得手掌都红了。
“诸位同学,看见了吗?一件小小的茶器便将茶术的效果给放大了了何止十倍!可见对我们茶师而言,拥有一件合适的茶器有多重要。”君副院长一招手,从教授席处走出一位教工,他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用红色的绸布盖着,不知盛放着什么。君副院长从那教工手上结果托盘,将它平举在胸口,然后慢慢掀开红布。只见托盘上摆放着三只小巧玲珑的茶壶,白色为底,表面有一层淡蓝色的纹理,壶身上分别用靛蓝色的釉料绘制了松柏、锦竹和枯梅,莹亮亮地显得甚是可爱。
“这三只不是一般的茶壶,他们是由都府大匠坊荣格坊的高手上匠师傅们所制成的器胚。”嗡的一声,只听到观众席上顿时如嘈杂的集市般吵闹起来,学生们或惊呼,或大声议论。君副院长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等看台上安静下来他继续说道:“众所周知,茶器并不是普通的茶具,必是上匠师傅们运用他们独特的法门才能制造出来,因此并非可以轻易得到的物事。而这三樽器胚则更是难得,上匠们在制作时,特意将其成胚的状态保存了起来,等日后有人将自己的茶息灌入其中,形成茶性便会正式成为茶器。这样成型的茶器由于气性和主人完全相同,施展起茶术来自然是有如顺水推舟了。”
君副院长把托盘交给教工拿着,说道:“本次实践课,学院特从荣格坊购得这三樽器胚作为奖品,颁发给每个年级最为出众的学生,希望各位努力。”他话音刚落,一队三十人便从演茶场边上的小门处走出,陆扬定睛一看,果然罗轻燕与黄承便在其中。
君副院长道:“这些便是本次二三年级各班所选拔出来的选手了,本次斗茶演武分为三天,第一天为二年级,第二天为三年级,最后一天是一年级。斗茶按照斗茶三味来进行,现在我先来介绍一下出战的选手……”
“沈少爷,什么是斗茶三味?”陆扬挠了挠头,问道。
“陆扬,你竟不知何为斗茶三味?这队长如何当得?”伍思拙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扬。
“扬哥,你可能不知道。斗茶传统上来说有三种比法,统称为斗茶三味。”沈不同解释道。
“哪三种?”
“便是文斗、武斗和制艺这三味了。”沈不同说道。
“什么?文斗武斗制艺?这是啥?不是上去干人吗?”陆扬一脸疑惑,在他看来,斗茶就是用茶术击倒对方。
“陆扬你还真是粗鄙不堪,不可教也不可教也……”伍思拙听了在边上连连摇头。
沈不同笑着说道:“扬哥你说的是武斗,但斗茶并非都是动武,武斗只是其中的一项罢了。”
“那还有什么花样?”
“所谓文斗,便是双方各自施展茶术,力求将术的运用发挥到完美,再加上一些巧思构想,形成一种表演性质的茶术展示,最后由公推的裁判来判定优劣。”沈不同解释道。
“哦,这样啊……怎么感觉不是很适合我啊,我完全就不会的好吗?”陆扬皱着眉头说道。
伍思拙哈哈大笑:“李教授昨日特特地来关照,你就当了耳旁风。”
沈不同也微笑着说:“所以说,文斗是由我和辰班的一位同学出场啊,李教授知道你不在行这个。”
陆扬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我说呢吗,要我去弄什么劳什子文斗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沈不同继续说道:“武斗是由你和钟离牧出战。”
“什么?钟离牧那弱鸡也能上?”陆扬大声说道。
伍思拙连忙捂住他嘴:“莫要惹事,此时正当同心协力!”陆扬用力推开他的手,说道:“那家伙是不行啊,别拖了我的后腿。”
沈不同说道:“扬哥你以钟离牧为弱者,殊不知他原来可是人班第一啊,你觉得他弱是因为你的天赋超出常人太多了,平心而论,钟离牧不弱。”
“这小子和我们有仇,到时候别给我使绊子!”陆扬撇撇嘴说道。
“奖品便是那器胚,利字当先,钟离牧何苦为难自己?”伍思拙说道。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那什么是制艺呢?”
“制艺说起来就比较复杂了,扬哥你可知道二十四具吗?”沈不同问道。
“没听过。”
“那到比时我再与你细说罢。”
正当他们谈论的时候,君副教授介绍完了二三年级的选手后便带着他们离开了中间的演习场,只留下两名学生站在场中。
这两人一人穿着一身黑色短靠,虽然不甚健壮,但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让人觉得神采奕奕。另一人穿着淡青色的长衫,头上扎了个书生巾,显得极为文弱。两人一齐向教授席上的君副院长鞠了个躬,然后互相行了个礼。君副院长点了点头,说道:“文斗第一场,二年级人班解豹对二年级天班凤无双,请!”
一个“请”字话音一落,这边解豹连忙丢开架势正想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活,却见对面的凤无双突然张开口抬头对天一声长啸。解豹看着眼前的景象,呆立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