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万三千四百九十四”。
“十六万三千四百九十五”。
一间满是破旧家具的仓房里,沾满灰尘的白炽灯散发着朦胧的白光,我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双手被一只手铐反锁在了铁椅后面,胸部以下,直到双脚都被手指粗的绳索一圈圈缠绕绑在了铁椅上。
“十六万三千四百八十三”
在这空寂的破旧仓房里,我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数着自己的心跳,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着清醒。
“十六万三千四百九十六、十六万三千四百九十七……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啊!”
终于,我快要承受不住了,我的身体和意识早就超过了极限,直到现在我还在强撑着的原因是因为——我怕死。
我在外面有三个女朋友,她们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漂亮。
张琴是一个江浙姑娘,她出生于一个落败了的江南世家,或许是从小就受到家庭潜移默化的影响,她是一个性格比较温柔婉约的女孩子。
她的温柔体贴能让我每个月都心甘情愿的给她一百万,让她能照顾好她的一家老小。
吴敏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汉子,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是她的特色,她的职业是一家北方电视台的记者。
在一次我接受他们电视台专访的时候,与她临别握手时,她便趁机将电话号码留在了我的手里,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时常会让我魂牵梦绕。
其实此刻让我留恋最多的还是我的初恋——赵灵曦,一个从小陪我长到大的女子。
从在幼儿园时我送给她的第一个棒棒糖开始,她就成为了我的跟屁虫,从稚儿走到了青春,她始终与我携手前行,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永远是无可替代的,如果没有她,我想我的生命将会失去许多色彩。
这些年来,她始终对我很好,但我的心里其实一直对她感到愧疚,直到此时我都不敢告诉她,当初那根棒棒糖是我在厕所里捡到的。
头又缓缓向左边倾斜,脖子上冰凉的铁链阻挡不了意识的疲惫,困意像海浪一般袭来。
“不行,我不能睡!我一定要坚持到有人来救我!”惊醒后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保持清醒!”。
“一定要保持清醒!”。
勉力将双手挪动,当皮开肉绽的手腕摩擦到冰冷的铁铐时,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让我的意识又振作了几分。
为了保险起见,我微微咬牙,使出能用到的所有力气轻微挪动了一下同样受伤严重的脚腕。
手腕和脚踝上的伤都是那些人在折磨我的时候,我挣扎时留下的。
手腕和脚踝感受到的疼痛,让我的心跳又加快了一些节奏,这样我就可能会坚持的再久一点了。
我此刻已经非常虚弱,其实我一直都在默默的计算着时间,以我平均每分钟心跳60次来估算,我大约已经被困在了这里五天,而在这五天时间里我没有吃过任何食物和水了,我此时最渴望的就是爷爷做的红烧狮子头。
想起爷爷奶奶,眼角不由有些酸涩,可现在的身体太过缺水,早已经流不出来眼泪,此刻我真的很想见到他。
这几年来,我只顾忙着赚钱,五年里只回去过两次,每次他们打电话给我,我也都是没说几句就充充挂掉了,现在想想,真的挺后悔当初没能多花点时间陪陪他们。
“十九万七千九百……九百多少来着?怎么不记得了?刚数到了十几万来着?”
我的心里开始慌了,记忆力急剧减退,说明我的大脑就快要停止工作了。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可现在手腕和脚踝上的伤口对于疼痛都已经麻木了,我该怎么办?”
“想点什么!要想点什么!我的思维绝对不能停下,如果我睡着了那就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于是我开始强迫自己,心里一定要想点什么。
“如果能让旁边那根针管刺进我的身体或许就能让我再多清醒一段时间,或许救我的人已经快要到了”。
我在心里幻想着。
想起那根针管,我就不由想笑,可干裂的嘴唇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那些该死的人肯定想不到吧,把毒液注入我的体内之后,我还能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活到了现在。
心中不由对那些绑架自己的人又诅咒了起来,用能想到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他们。
仇恨的情绪居然让我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原来仇恨是可以提升意志力的啊。
于是我不再数数,换成在心里不停地咒骂着那些绑架我的人,后来干脆连那些还没有赶来救我的人也在骂,到最后我骂的是谁我都已经分不清了。
“狗日的张冬雨,你又偷穿我袜子了”
“胡师范我去你娘的,你别在老子碗里夹肉”
“吴亚,你个死懒猪,被子都馊了,你怎么还不洗洗”
等等,等等,我为什么在骂他们?他们不都早就死了吗?
他们已经死了吗?他们好像还没死吧?我头脑里开始混淆不清了。
这个问题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他们确实是死了,死于毕业前的那天晚上,我们兄弟四人一起去吃宵夜,他们三个都酒精中毒,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但我并没有亏待他们的家人,我每年都会给他们每家寄去一百万。
“等等,等等,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家寄钱?”我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又想起来了,是因为我们共同研发了一个用来开发脑域的仪器,他们都死了,专利自然是由我独占了。
那是一次跨时代的进步,把脑神经链接电脑之后就可以随意浏览和储存整个互联网上的信息。
每当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感到由衷的自豪,因为我们为这个世界的改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头部再次不受控制的向右倾斜,喉咙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呃”声,原来是脖子上的铁链滑过了我的喉结。
此时,我心里已经明白,如果几分钟内还没有人来救我,我将必死无疑。
此时,铁链已经勒紧了我的咽喉,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力气再将头抬起哪怕一点点,那样至少能让铁链稍微松开一些,就能让我再苟延残喘的多活一点时间。
再用不了几分钟,我就算没有被饿死渴死,没有被毒死,也终将窒息而亡。
忽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小时候见过的黑白电视机一样的画面,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我看到了我爸抱着我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傻乐。
画面一转,出现了在幼儿园门口第一次看到陈璐时的情景,她背着个小黄书包哭闹着抱住她妈妈的大腿,不肯放她妈妈离开。
然后是小学、中学、大学,画面迅速转换,有快乐的,也有悲伤愤怒的,直到定格在了死在这里的最后一幅画面。
我这短暂的二十八年人生,在这快速的两点八秒里重阅了一遍,说实话,我是不亏的,毕竟钱和身份以及名誉我都得到了。
就像关掉的黑白电视那样,屏幕里的画面上下同时拉上了帷幕,但我用仅存的一丝执念,眼睛稍微睁开了一条缝隙,想最后再看一眼这让人充满留恋的世界。
这一瞬间,绑在眼睛上的黑布竟奇迹般的滑落了下去,这一眼我看到了地上有几个熟悉的女士香烟头,以及那被丢在不远处的真丝围巾。
但我来不及多想了,因为此时我已经没有了呼吸。
……
“十六万三千四百九十六、十六万三千四百九十七……”
头又在不自觉间缓缓向左边倾斜,脖子上冰凉的铁链阻挡不了意识的疲惫,困意像海浪一般袭来。
“不行,我不能睡!我一定要坚持到有人来救我!”惊醒后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保持清醒!”
“一定要保持清醒!”
我不停的在提醒着自己。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随后只听“咯吱、咯吱”几声,仓库厚重的大铁门缓缓从外向里推开,阳光终于照进了这昏暗阴沉的废弃仓库。
我心中顿时充满了活下去的希望,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吗?但我又不敢确定开门的人是不是绑架自己的那伙人,于是又假装昏迷的闭上了眼睛。
仓库打开之后,两个穿着蓝色衣服带着口罩的清洁工拿着扫把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看了一眼地上积累了一层很厚的灰尘,向另一个清洁工问道:“喂,这里怎么这么多灰,这是多久没有打扫过了?”
另一个清洁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摆放在里面乱七八糟的杂物,这才小声说道:“已经十年没人进来过了,十年前这里发生过命案,华国第一首富程天佑在这里被绑匪给……”
那清洁工没有再说,而是对着那提问的那名清洁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名清洁工刚做完抹脖子的动作,忽然就感觉身前一阵阴风袭来,顿时吓得四处观望,看到同伴那异样的目光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挠了挠头,两人开始认真清理地上的那些灰尘。
我呆呆的坐在这把让我受尽折磨的铁椅上,忽然一把扯下了蒙住眼睛的黑布,看到的却是我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消散。
是啊,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以前曾听张冬雨说过他有一个出国留学的妹妹,经常听他吹嘘他妹子长得是多么的漂亮。
吴亚也曾说过,他有一个谈了三年的绝色女朋友。
原来是我的灵魂一直在这间废弃的仓库里不断的苏醒,不断的重复着那次死亡的经历。
原来此刻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当初那件事情的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