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钧平时练拳的石台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圈人,围观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黑木峰上阴雨霏霏,浓浓的雨雾在山间笼罩,这样的天气,这么多人,非常可疑,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马管事搬来一张躺椅,挑了一个视线良好的峰头,吩咐几名杂役弟子在此搭一个简易的木棚,燃起柴火烧一壶热水,侧卧在躺椅上,品味着香茗,静待好戏开场。
刚一出门,林钧就感到不对劲,今天来看他打拳的人出乎意料得多。
这么多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说不慌那是假的。扑面而来的阵阵凉风,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
林钧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了。除非是天气特别恶劣,否则他不会放弃练拳的机会。雾先生教导过他,修行天赋固然重要,但后天的努力更重要。一个人可以被打败,但绝不能认怂!
林钧非常清楚,凭雾先生的神通广大,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在他的注视之下,所以此时不能露怯,被雾先生轻视。要把握这次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舌抵上腭,心、神、意守脐部,务使心念不移。林钧摆出蛮牛练体拳的起手式,心随意动,将这套拳法完整地施展出来,招式动作行云流水,颇具观赏性,围观者里面不乏赞赏之语。
“听说了吗?正在练拳的那小子,昨天把刁轩暴揍了一顿,你没看到刁轩的样子,要多惨有多惨……”
“我知道,刁轩半夜不睡觉跑到我的住处,跟我打探这个林钧的情况,我就把自己所知的关于林钧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扰人清梦的家伙,搞得我后半夜都没睡着!”
“我也是,我也是!谁知道具体情况,跟我说说呗?我想听完整的……”
“这林钧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小心眼的刁轩。这刁轩,自从傍上周雄的大腿,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可气的是,他特别爱搬弄是非。
有一次,我跟他说话的时候没顺着他的意思来,他转身就到背后说我坏话,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多数人知道林钧是草根出身后,对其遭遇感到同情,对刁轩的行为感到不齿。
“嘘~小点声,刁轩来了!”
有眼尖的人提醒道,四周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刁轩脸上已经消肿,额头上的血块已经结痂,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呻吟——“哎哟~”
他的呻吟不是做作,是真的疼。
尾椎骨连接着大脑的中枢神经,刁轩的尾椎骨被林钧踢断,那种疼痛是言语无法描述的。他感觉自己的人格收到了侮辱,今天,一定要给林钧点颜色瞧瞧。
经过一夜的努力,刁轩基本上掌握了林钧的信息,他边走边向周雄汇报:
林钧,今年刚满十五岁,东来城人士,父母是牛羊肉贩子,平民背景,跟沙平是邻居,也是死党。他目前的修为境界是练血第一重巅峰境界,他每天早上都在离住处不远的石台上练习拳法。
刁轩一确认远方那个练拳的人就是在心里咒骂了无数遍的那个贱人,激动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就是他!那个练拳的就是林钧!就是他打伤了我!”
周雄循着刁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着麻布短衫的青年,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练习蛮牛练骨拳。
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林钧的招式没有出现丝毫的失误,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他的气势在不断攀升。
周雄的直觉告诉自己,此时跟林钧比斗,胜算不大,况且自己没必要给树敌。看林钧那样子,结合他的出身背景,并不像刁轩所说的那么跋扈。
周雄心中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断,起了惜才之意,林钧这种人,未来肯定大有作为,要是能收为麾下,那将是自己修行道路上的一大助力。
他大步朝林钧走去,刁轩在前面开路,人墙很快出现一个缺口。
原本躲到周雄身后的刁轩绕到了侧面,郑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黑木峰本届杂役弟子中的第一人,周雄——雄哥!”
周雄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抱拳行礼:“久仰久仰!”
林钧没想到准备了一肚子的狠话毫无用武之地,就好比是一拳打到了空气上。他的神情中有些失落感,半晌才回过神来,抱拳回礼:“幸会幸会!”
言语间,周雄隐约透露出想跟林钧结好的意思。
刁轩听出了话中的深意,顿时急了,连忙劝道:“雄哥,这林钧不是个东西,他不仅在背后说你坏话,而且扬言要取代你,你这是养虎为患,你千万别被他的表面蒙蔽了!”
周雄被他顶撞,脸颊蓦地红到了脖子根,反手就是一记耳光,把刁轩打懵了。
“聒噪!我做出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点了?”
刁轩没料到周雄会为了林钧出手打自己,委屈不已,顿时醋意大发,跌坐在地上,情绪失控,哭得哗啦啦的,眼泪鼻涕流了一地,差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雄哥,我跟你之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过跟你刚见一面的这个林钧吗?”
刁轩还想继续说下去,一抬头看见周雄吃人一样的眼神,吓得想起了什么,赶紧闭嘴。
“嗯?”
现场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许多人用手遮住嘴,生怕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霎时间,大家都屏住呼吸不再发声,目光集中在刁轩身上,现场落针可闻,大家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片段。令人失望的是,刁轩不再往下说了,只是在那默默抽泣……
林钧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两人关系的不同寻常,忍不住一阵遐想,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抽了抽,好在面部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出现明显的表情变化。
在场的众人谁若是没能憋住笑声,触怒了周雄,那就等着迎接报复吧!
其实,周雄目前主要想的是如何解决跟林钧之间的矛盾,没把其他人的微表情放心上。他轻轻地把刁轩扶起来,一只手拉着刁轩,另一只手拉着林钧,再把刁轩右手和林钧的右手合在一处,让他俩握手言和。
双手接触的一刹那,林钧和刁轩在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十分不舒服,两人的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周雄看着两人别扭的样子,十分满意。
“这手一握,就代表着你们之间的恩怨烟消云散。你们若是不和解,那就是不给我面子,跟我周雄过不去。”
他一松手,林钧和刁轩赶紧缩手,不约而同地把右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嫌脏!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在几个杂役弟子耳边吩咐了些什么之后,周雄对单方面对大家宣布:
“今日,我与林钧兄弟一见如故,请大家为我俩做个见证,我愿与林兄弟义结金兰,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知林兄你,意下如何?”
正在茗茶的马管事,听到周雄的话,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
围观的杂役弟子们不能理解周雄的操作,纷纷等待林钧的回应。
林钧的脑子晕乎乎的,看不懂周雄的意图,但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不一会儿,就有杂役弟子搬来香案,准备了酒水、瓜果,上面的香燃着,为了防止雨水将香打湿,还有专人为他俩和香案撑伞。
一杂役弟子提醒道:“雄哥,结拜可以开始了!”
周雄急忙抓了林钧的手,两人执手走向悬崖边的香案。
断崖前云雾缭绕,两人站定在香案两头,另有杂役弟子将两柱点燃的香交到了二人手上。
二人相视一笑,相对着跪在蒲团上,周雄念起誓词:“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周雄愿与林钧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正式的祷告词就这么多,不言及若违此誓如何如何,不吉利。
林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亦跟了同样的话:“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林钧愿与周雄结为异姓兄弟,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叩首之后,两人起身,往香炉里插上了香,结拜仪式就此完成。
转身相视,林钧拱手:“见过兄长!”
周雄哈哈大笑,拍拍林钧的肩膀:“老弟!”
众人冒着雨本就是来看二人打斗的,最后两人没打成,还结拜了,不少人觉得扫兴,将要离开。就在此时,周雄建议:“老弟,我看你拳法颇为精妙,不如我们来切磋一下吧!”
林钧:“正有此意!”
众人一看两人要打,顿时又来了兴致。谁曾想,两人所谓的切磋只是互相喂招,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一唱一和,让围观的杂役弟子感觉被戏耍了,唏嘘不已,围观的人一下就散了大半。
收拳之后,周雄:“老弟,我们今天就切磋到这,以后我不会让人去找沙平的麻烦,还请老弟不要干预我的其他行动。”
林钧松了口气,目送周雄离去,悬在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
好戏结束时,补觉的沙平才刚刚醒来。听完不少杂役弟子添油加醋的过程描述,沙平对林钧的崇拜之情到了无可附加的程度。
得到本人的亲口承认,林钧已经跟周雄结拜,周雄也承诺不会找沙平麻烦,沙平喜出望外,他怔怔地看着林钧,泪眼朦胧。
沙平情不自禁地冲向林钧,想猛亲一口表示感激!
林钧毫不留情地一脚飞踹,沙平猛地倒飞而去!
不知怎么地,见识过哭得梨花带雨的刁轩之后,林钧再看见类似的男性就心里发毛。
沙平心中泛起一丝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