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门派繁如星斗,亦如过江之鲫。其中体量最大者,非五岳联盟莫属。
所谓五岳联盟,乃一百年前雄踞五岳之五大门派结盟缔约而成,自诩正道魁首,在当今武林之中与朝廷关系最为暧昧。分别为:东岳剑宗泰山派、南岳隐宗衡山派、西岳气宗华山派、北岳兵宗恒山派,以及中岳禅宗,少林。
五岳联盟最初同气连枝,亲近和睦。然而那毕竟是百年前的盟约了,近年来的五岳联盟,堪称同床异梦,关系岌岌可危。前日,本最在风口的东岳剑宗忽然覆灭,不再坚实的五岳联盟又崩去一角,盟誓愈加摇摇欲坠。
对于这些上升到天下大局的要事,秦纤云一无所知。实际上,你现在即便把这天下大势里的草蛇灰线、来龙去脉全说给他听,他也只当“雨窝无瓜”,专注于钻营自己的日子。
他最近日子的重要待处理事项,主要是叶子衿。
那晚杨柳居的神秘传音,高阳带人追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这让秦纤云更确信此事背后的黑幕沉重。与胡掌柜同行除了能照顾食宿,更重要的是能避免在荒郊野外被暗处的对手围歼的情况发生。
秦纤云估计认为,对方还是会遵循掩人耳目的策略方针,不至于在人多眼杂的环境朝他们动手。
对叶子衿的剑术有更真切的观察和了解之后,秦纤云确信,只要不来大小宗师,自己至少能有手段在死前送叶子衿脱险。
即便真来个一品小宗师,他也想好了如何在嗝屁前闹点动静,留点线索。自己好歹还是个墨巡,组织不会坐视有损整体威望的事件发生。
啥?来个大宗师?你当写小说啊,不可能的事儿。
但是终究不能松懈。
对天下习武者来说,磨炼武功,提升实力是一个需要投入大量时间成本的事情。外功需要忍受切肤之痛,日复一日地打熬筋骨;内功则需要长久地深入内景,一遍遍地自观周天循环,那种枯燥乏味,甚至会令你一时怀念修炼外功时的痛楚。
永恒的沉寂里,噪声也是一种刺激。
这些都还只是武道中最基础的修炼。
即使是叶子衿这样专注钻研一门剑术的剑客,为了更加精进,每日也要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剑谱与口诀用心地反复吟诵,力求温故知新。
切身实地地去习练运剑、操演剑路更不必说,依叶子衿先父的说法,若一日不操练,尚且只是自有感触;若三日不练,师长和个中行家都能看出门道;若十日不练,则要生疏得天下皆知了。
秦纤云从前就听过类似的观点,虽然从不以身实践,现在倒也不敢嗤之以鼻。只是身怀的“解码”秘技尚不能作用于各种拳脚刀兵,因此也无意接触这类功法。
若要短时间提升自身实力,依现状看来,还是寻找修炼内功的法门和秘籍才是捷径。
于是,他想到了中岳禅宗,嵩山少林。
少林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一百五十年前。当时北魏孝文帝与跋陀尊者结缘,元宏皇帝为了安置这位他所敬仰的不世高僧,在与旧都洛阳相望、丛林茂密的少室山北麓敕建了如今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刹”的少林。
本来百余年的传承并不出奇,少林能在当今武林享有“天下功夫出少林,少林功夫甲天下”的威名,很大程度了托了达摩祖师的福。
孝文帝崩后,到了元诩皇帝时,菩提达摩一苇渡江之后,偶然游经少林,见此地群山环抱、森林茂密,感探此处地脉特异、气机充沛,堪称凡尘净土,不仅大大有利于练武与修禅,更有机会将二者合二为一,开辟以禅入武的曲径。
从此他便以少林作为他落迹传教的道场,以七十二绝技闻名天下。广集僧徒,首传禅宗。自此以后,达摩便成为中原禅宗的初祖,少林寺亦被认为是汉传佛教的禅宗祖庭。
经过历代禅师与武僧们的潜心研究和不懈求索,少林以其中原首屈一指的佛法,和相应的上乘内功名扬天下。少林内功,张则金刚不坏,收则清凉宁静,玄奥无比。
除此之外,还有从七十二绝技中发展而来的种种外功,诸如拳、掌、腿、指、棍……浩如烟海。
所谓中岳禅宗,正是如此。
当然,最让秦纤云隔空垂涎的,还是那座鼎鼎大名的藏经阁,存放达摩七十二绝技拓本之地。
七十二本,没一本讲修炼内功的?
达摩祖师的内功,那不得评个一品?
我把达摩祖师流传于世的内功全学了,到时少说二三个一品内功傍身吧?
那不是精纯真气,庞然若海?
听说我们公司有个叫墨明鬼的很厉害,能屠龙?
我不能跟他五五开?
鬼脑筋一转,秦纤云做梦都要笑出声。别问到了少林,怎么开口问人家借阅秘籍。不是听说方丈心眼小么,到时候坏话一说,不得当场送入藏经阁?那那么些秘籍,不是我想躺着看,就躺着看;想倒着看,就倒着看?
于是三人在秦纤云的决策下,自汴梁出便取道向西,最终来到了少室山脚下的清凉镇。
少林威名遍布天下,五乳峰下的清凉镇倒也颇享清誉。传说小镇因受佛法濡染感化的缘故,宁静祥和,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偶闻鸡犬,不似人间。江湖盛传有一首关于此地的打油诗,诗句赞曰:
“五乳峰下清凉镇,少室林中佛国成。”
秦纤云牵马翻过一道山坡,小镇就在眼前低处,位于山道枢纽中心。
“看,秦大哥,我们快到了。”叶子衿骑在乌云背上,从小七怀中抽出右手,纤纤玉指指向前方,声音清脆欢快,听起来令人心情愉悦,一点想不到她也是身负血仇的。
秦纤云一边敷衍应和着,一边回身拂过乌云的脖颈,走向后方。
“大和尚。”秦纤云简单地合十致了个礼,虽然之前就有预感,但断坝上邋遢汉的表现着实惊艳,令他大大的刮目相看,“快到地方了。”
“嗯。”不介意并且习惯了秦纤云称谓的大和尚同样简单地答应一声,似乎眼也不抬。
没办法,谁叫他本事大呢。
秦纤云与他并排同行,阡陌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