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道刺目闪电,一声震耳惊雷。
在这寒冬腊月闪电响雷,还真是罕见之事。
随着雷声过后,一声声响彻云霄的呼喊在郊外野滩响起。
“离儿”。
“离歌”。
“离歌”。
杨翠翠带着哭腔看着手拿火把面色苍白的莫言,瑟瑟道:“莫叔叔,离……离离歌让我猜谜,让我去武馆找他,呜呜呜,都怪翠翠太笨拙,猜不出谜底,呜呜呜……”。
杨翠翠梨花带雨,泣不成声,脸上也是写满惧色。
“翠翠,莫要自责了,武馆说阿离今日并未到来,我已经报了官府,想必……想必很快就能找到阿离了”。莫言安抚的说道,不过就连自己也不信自己口中所言。
杨翠翠的阿爹赶紧补充着说道:“是啊,翠翠,离歌文武双全,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呢,定是玩疯了不想回来了,说不定,明个儿一早就回铺子了”。
莫言眉目促的更紧,因为自离歌懂事起,就没有在外过夜的事情发生过。
杨翠翠的爹爹杨宝树搀扶着闺女,生怕自家丫头在这湿滑的滩地上栽了跟头。
“离歌,你在哪里……呜呜呜呜呜”。
“阿离”。
……
御风城近几日内是有人口失踪案件,官府也在彻查此事,可对于一贯只能解决邻里纠纷之事的官府来说,这种辣手案件着实是难以下手。好在失踪之人只是一些乞丐之流,对于官府来说,城内少了乞丐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今日莫名失踪之人不但是城内百姓,而且还是有望考得状元的学子莫离歌,况且在此之前知府和莫离歌还有承诺之言。知府大人一知此事虽有些头痛,但也不会明显的撂下此事不管,只能立即派人前去调查。
已是子时,腊月天更是彻骨之寒,知府大人差人去沿街盘查,众官兵嘴上称是,行动却颇为怠慢。城内还未走上半圈,众官兵竟是找来未浸湿的干柴烤火闲聊,更有甚者,昏昏欲睡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说什么这般晚了还来报案,真是气煞众人。
御风城郊外环山,山上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庙门不知去向,内室陈设还算完好。山神庙内正堂上盘坐的神仙倒是庄严宝相,只是年年月月的风吹雨淋刷去了色彩鲜亮的染料,此时一道电闪雷鸣,本是宝相庄严的神容却显得狰狞了起来,有些骇人。
这座山神庙早已无人问津,只是偶尔有上山劈柴的樵夫恰逢雷雨天才会进来避雨。换做平日,绝不会有人来此。
此时,庙内贡台上半截白蜡明灭闪烁,贡台的正中是一尊模样怪异的小鼎,可要说是鼎却更像是炉,姑且说是鼎炉。这鼎炉通体墨绿,古怪纹饰纵横交错,本看似杂乱无章的铭文线条却有着莫名神韵。鼎炉的四面顶部烙着四尊如蛇似龙的奇怪生灵,这四尊蛇形生灵尾部相连呈凹槽之状,灵首四目相望,血口微张渗人之极。
这时,一只枯手端着盛满鲜红液体的玉皿靠近灵尾,当血色液体一经倒进凹槽,只见四尊类蛇生灵似活物一般向鼎内喷出血色雾气,而搁置于鼎炉中的圆形丹丸竟发出阵阵光泽。
枯手主人脸色狰狞,神情怪异,而此人身后地面躺有七个服饰不一的男子。在这七人当中,已有五人没了气息,这五人无一类外的被人从胸口开了血洞,当真是恐怖至极。
在这七人当中,有一人穿着颇为讲究,此人正是莫离歌。而这枯骨之人,正是那仙风道骨白发如雪的卖香客。
卖香客低身将一人翻过身子面部朝天,然后扒开此人衣物将其上身裸露在外,紧接着将手中匕首行云流水插进此人心脏,心头的血水顺着刀槽逆流而下滴进玉皿之中。
这血腥的一幕恰好被从昏迷中渐渐苏醒的莫离歌看到,只是一瞬,莫离歌心头仿佛骤停了一般浑身冷汗直流,就连下身险些也失去禁制。
生平第一次看到杀人,还是这般残忍的杀法,一阵恶寒直上心头,心中逃跑的念头燃了又灭,灭了又升。
奈何那迷香药劲未过,全身酸软无力。
但人类仿佛在面临生死时却能激发某种潜能,刺目的画面加之内心要活下去的信念使得莫离歌全身发烫,那无力酸软之感似乎也减弱几分。
可当莫离歌心头一喜时,卖香客滴血的匕首已临近自身不足半尺之遥。
生死一线之际,莫离歌蓦地冷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在武馆中所学的诸多技艺。
染血的匕首已将外衣划破,卖香客手中渗人的寒光即将刺入心房。
也就在此刻,莫离歌紧咬牙关,霍的睁开双眸,双腿猛的一缩,脚尖直刺卖香客下颚。
突然暴起的攻击让买香客猝不及防。
卖香客连退数步,先是一惊,随后吐出一口血痰不怒反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轻年轻,年轻真好……我要杀了你,说着手持刀刃向莫离歌径直杀来。
莫离歌虽突袭成功,可迷香药劲未散,刚那一击看似霸道,实则并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凌厉的寒光在庙外惊雷声的衬托下格外霸道,尽管莫离歌向后撤去仍是添了一记刀伤,滚烫的热血自胸膛缓缓留下,一阵难以形容的痛处,让莫离歌险些失声惨叫。
卖香客神情兴奋到癫狂,狂笑声中带着莫名其妙的嫉妒:“别挣扎了,小哥,为我的重生做一点绵薄之力,哈哈哈哈哈”。
莫离歌胸口剧痛难忍,看着眼前比鬼神还要可怕的卖香客,竟没了之前的恐和惧。
“你我无冤,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
莫离歌心知此时所言已是多此一举,可心中依然想知道其中缘由。
卖香客道:“只因我想活”。
卖香客年事极高,可身形却似燕似猿一般灵敏,一步跨出,匕刃已临喉颈,莫离歌后撤低身险些躲过。
一撮黑发缓缓落下。
卖香客一招未老,一招又至,莫离歌技法粗拙,只能勉强躲闪。
无数的寒光似流星坠落,莫离歌终是不敌,肩头又添新伤。
看似莫离歌一味闪躲,只是其心生出退身之计。他这一退一移一跨一缩,除了尽力躲开寒芒,剩下的便是向庙门靠近。
技法不及,只能选择三十六计的上上之计,逃跑。此时只要跨出山神庙门,生存的希望也就多出几分。
卖香客早已料到莫离歌的企图,一步跨出已是率先立于门前,随后一脚将莫离歌踹的撞在贡台边角。
“噗”。
莫离歌内外皆伤,一口逆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这口逆血一出,仿佛将全身气力带离体外。
莫离歌喘着粗气像死狗一般趴在地上。
“中了迷香,也有这般气力,看来老朽也不得不将你废掉,再取你心头之血”。
卖香客也不废话,寒刃直接刺进莫离歌踝骨将其脚筋斩断。
“啊啊啊”。
莫离歌痛苦呻吟,惨叫震彻山林,就连堂上山神眼角似挂上了泪花。
卖香客越是听到这凄惨之音越是兴奋癫狂。莫离歌终是承受不住腿筋断裂之痛,昏死了过去。
“噗”。
卖香客本还想在玩玩,可突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身体快不行了,不能再耽搁,哇……哇”,话没说完,又是一大口的黑血自口鼻中涌出。
卖香客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持着匕首颤抖的向莫离歌胸部刺去。
“轰隆……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怒雷,卖香客刺向莫离歌的手突然一顿,“吧唧”一声,滑落了下来。
“不……”
卖香客心中不甘,眼看着再将这人的心头之血涉入鼎炉内,那枚可以让人脱胎换骨的神丹便可大成……
“不”。
卖香客枯干的五指挂住已经破烂的贡台桌布一角倒了下去,随之贡台上白蜡倾倒熄灭,四首鼎炉滚落了下来。
卖香客嘴角流着黑血,心中满是不甘。
明明只差一步,可自己却撑不住了,真是好恨,好恨啊……
……
百年前,有位世家子弟偶见仙人御剑飞行,自此心中便种下了修仙的苗头。可奈何自身无那仙缘,行遍名山大川去拜访各家仙师,可到后来都是被拒之门外,说其只是凡根,终其一生也无法窥入仙门。
世家子弟心灰意冷打算放弃之时,仙缘却瞧瞧送上门来。
一位驾鹤道人一经遇到这世家子弟便要收其做弟子,世家子弟自是连连跪拜磕头认师。本以为自此以后他也可以修仙问道持剑御空时,他这位便宜师父却突然被一道莫名飞来的仙剑洞穿了丹田,濒临死亡。
道人临终之际,将一尊似鼎似炉的铜器托付给这世家子弟后就呜呼哀哉了。这世家子弟就带着这尊鼎炉和其师的遗物走向这缥缈之旅。
后来,这世家子弟就成了这狠辣无情的卖香客。
卖香客以凡人之躯,独活一百二十三载,在这百载日月中游历修行,虽在半百之龄初窥了仙道,可其早已错过修仙的最佳之龄。
卖香客修炼之缓慢如蜗行牛步,忽略不计。也正是因此,卖香客才走上了杀人放血炼那脱胎换骨神丹的非人勾当。
可他要是知道,他所炼制的仙丹是魔丸时,不知会有何等感想。
看似无意,却是天意,就在他将要酿成大祸时,让其一命呜呼了。
也是在此刻,掉落在地的鼎炉内,丹丸滚落而出。
“咔呲”。
丹裂,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