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婉这才知道在宫中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她低下头有些愧疚的说道:“多谢婆婆这些天细心教导,否则我现在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晴娘笑笑,原本就佝偻的身子此刻变得更加弯,“娘娘,吴媚都是可怜人,我从姑苏来到这里这一辈都没有再出去过,在宫中呆了一辈子,很多事情都想开了,身边也没有姐妹什么的,如今碰到了娘娘,觉得这漫长的日子也有盼头了,其实娘娘的性子不适合呆在这么肮脏的皇宫中。”
吴婉苦笑一声:“这种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既然阴差阳错进了宫,也不能出去,只能将错就错,看看日后还有没有出宫的机会。”
两人顺着长长的大理石铺成的路缓缓往前,一老一少,一高一低,踩着同样的路缓缓往前。
下午,吴婉如约来了贵妃这里,却被告知贵妃跟皇上去游园,需要下午才回来,当然吴婉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回去,毕竟侍候贵妃笔墨的弄筝没有跟去,她是专门留下来等吴婉的。
“良娣既然来了,那就继续今日上午未完成的刺绣吧。”弄筝虽然这么说,但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恭敬之意,吴婉脾气本就温顺,眼下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想惹是生非,冲她笑了笑,也就坐下了。
只是刚坐下,吴婉就看出了不对,这幅刺绣自己只绣了很少一块,其他地方都是洁白的丝绢,现在洁白的地方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块好大的墨迹,她伸手擦了擦,墨迹已经干涸,怕是去不掉了。
弄筝站在一边一脸嘲笑的看着吴婉,贵妃离开,带走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这房间中等级最高的便是弄筝,其他小丫鬟即使看见了也不敢乱说,毕竟贵妃本就不怎么喜欢这个良娣,自己又与她没什么交集,自然不愿意出头。
“怎么了,良娣快些绣吧,待会贵妃娘娘回来可是要看的。”弄筝见吴婉坐在绣架前发呆,便出声催促道。
吴婉咬了咬下唇,她是单纯,但不是蠢。
这块墨迹必定是眼前这个丫鬟弄上的,极有可能是在贵妃的示意下,想着之前自己答应洛尘的话也就咬着牙开始穿针引线。
弄筝满脸嘲讽看着吴婉,她早就看出来这个良娣胆子极小,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换句话说,眼前这个长相狐媚的良娣骨子里其实极其胆小懦弱。
“啊呀,良娣怎么这般不小心,弄上了墨迹,若是被贵妃娘娘看到,怕是会生气。”弄筝故作惊讶的喊道。
听她的声音怕是觉得全房间里的人都听不见似的。
吴婉没有理会她,而是专心趴在绣架上开始绣,见吴婉脸上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弄筝皱了皱眉头,复又松开。
她觉得吴婉现在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这么大的一块墨迹,起码要绣上一下午的时间才能补上,到时候贵妃早就回来,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看吴婉要如何向贵妃交代。
吴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晴娘低声说道:“婆婆,墨金线。”
这墨金线是域外进贡来的,数量少的可怜,除了皇族连寻常富贵人家也不常见,这线最奇特的地方就是如头发丝一般纤细,但上面却附着一层极薄的金箔,在光线昏暗的地方便呈现出墨黑色,但在阳光下却呈现出金色,远远看上去华贵非常,所以便成了皇室专用的丝线。
晴娘点点头,转身将放线的箱子打开,却惊讶的发现这箱子里原本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丝线变成了一团乱麻。
吴婉此刻也转过头来看到了箱子里的情况,她捏着针随意扯了一根墨金线,轻声对晴娘说道:“婆婆不用着急,你先帮我理出两三根墨金线,剩下的慢慢弄。”
说完,便开始穿针引线,在墨迹的地方绣了起来,她没看见身后晴娘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欣赏,她现在一门心思的扑在绣架上,想着赶快弥补。
晴娘看着箱子中混乱的线,又看了看得意洋洋的弄筝,嘴角闪过一丝嘲讽,低头开始整理线,一主一仆,一前一后,沉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但却显得十分默契和谐。
不多时,晴娘将所有的墨金线都分了出来,放在了一边,吴婉也开始将墨迹缓缓盖住,两人分工明确,进度很快。
一个时辰后,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着吴婉伏在绣架上绣着什么,便有些好奇的凑了过去,她看见今天上午绣了一半的牡丹突然不绣了,转头绣起了别的。
“你这是在绣什么?”贵妃缓缓问道。
专心致志的吴婉被吓了一跳,手指被指尖刺破,“回。。回娘娘。。妾身在绣。。”
还没等她回答完,贵妃已经转头回到了榻上,她冲吴婉挥挥手说道:“好了好了,不管你在绣什么,还是快些绣吧。”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皇后的寿辰,今日皇上说,凡是宫中的女眷都要给皇后准备一份寿礼,我看你之前绣的牡丹不错,等着你这个绣完,就送给皇后吧。”
“是。”吴婉看着从手指中渗出的殷红血珠低声答应了下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吴婉才终于将那块墨迹修补住,等到吴婉带着晴娘退下后,贵妃才一副似笑非笑的弄筝。
弄筝有些忐忑的看着贵妃,贵妃端起茶盏来轻声问道:“今日吴婉绣棚上的那块墨迹是怎么回事?”
弄筝一惊,她不明白为什么原本极其讨厌吴婉的贵妃突然这么问,连忙跪下说道:“奴婢不知,许是良娣自己不小心弄上的吧。”
贵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弄筝,嘴角的笑意一点点的加深。
房间中熏香四溢,十分安静,贵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声说道:“是吗?”
“是。。”弄筝心惊肉跳的说道。
贵妃也不戳穿,只是轻轻拨弄着水中起起伏伏的茶叶轻声说道:“你跟了我这些日子,似乎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弄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说道:“娘娘,不是这样的。。奴婢只是。。”
贵妃将薄瓷茶盏放在桌上轻声说道:“行了,别解释了,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只是这些日子吴婉要把那副绣品呈给皇后,所以那副绣品若是出现一点点偏差,那便是你的失职,你应该知道失职是什么罪过吧?”